《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第81章

又是一声枪响，右边小腿一颤。
他整个人重重地跌落在地。
手中那个玻璃瓶子，在指间晃了晃，掉了下来，被另一只手接住。他抬头，见到千夜的脸。她脸上的表情隐忍而痛苦。
他听到她咬着唇，压低声音：“你为什么要冒险来救我……”
他一字一顿：“我说过，我在意。”
千夜握住那瓶子的手微微发颤，穆雍却伸出手来，按住了她的。他低声地：“你带着这颗心脏，跟他要一辆车，逃出去。”
“不。”千夜拼命摇着脑袋。她只觉得被他按住的那只手滚烫，她用力地反握住了他的。她第一次感到，这个男人身上也有温暖的力量，即便在这样一种时刻。
“你一定要出去……”穆雍的腿仍在汩汩地往外渗着血，他的脸滚下大滴大滴汗珠，“他们一定会追击你。但是只要出了这里，叔叔的人很快就会到。”
“那你呢？”千夜声音发紧。
“我有办法。”穆雍努力地露出微笑。然而那个笑容让千夜感到绝望。她知道，他根本没有办法，他不过是在想办法说服她离开。
她主意已决，手中紧紧握着那瓶子，朝冈萨雷斯走去。他就站在向北那边的桥头，像一尊塑像一样盯着她，咬着嘴唇，含有怒意。刚才她与穆雍亲密的场景，就在自己眼前。他看着她，她的手中紧紧握住那个瓶子。
千夜站到桥边上，将手高高扬起。桥下面的河水，汹涌地打着漩涡，带着瞬间便吞没一切的势头。
“放我们走。”她昂起下巴。
“你知道这不可能。”冈萨雷斯沉着脸，“他要死，而你要成为我的叶。”
“那么，你的叶再也不会存在了……”她的手晃了晃，手中那个瓶子随之摇摇摆摆。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结局（二）ˇ　最新更新：20120108　18：32：00
冈萨雷斯慢慢向她走来，一步一步。他脸上神色平静，语气温和，徐徐劝导：“你为什么要这样固执呢？你知道你和他都逃不掉的……”
她警觉地慢慢往后退，始终与他保持着几步之遥的距离。
他站定了，专注地看着她的脸，那目光慢慢地移动到她手中的瓶子上。千夜心念一动，腾地跃起身子——
枪声同时响起。
冈萨雷斯掏出枪，射向她的手臂。子弹钻入她的肌体内，灼灼地疼。她的身子一软，那瓶身放倒，对方已经快步欺身上前，一手搂过她的肩膀，一手接住了瓶子。
他抱紧了她，一手探入自己外套内，用手帕按住她创口处不断涌出的鲜血，白色手帕瞬间染红成一朵花。他俯下身，任她的脑袋贴在自己胸前，他以唇轻轻触她的前额：“我说过，你为什么这样固执呢？留在我身边，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不会像穆雍那样对待你……”
怀中的身躯一动不动，只是一阵寂静。桥上不知何时飘来一阵迷雾，渐次浓烈。冈萨雷斯发现他连桥那头的穆雍也见不到了。又似乎隐约见到影影憧憧，像晃动的皮影，疏忽又消失于浓雾中。
怀中，那单薄的身体忽然微微一动，而后发出低低的笑声。那笑声落在冈萨雷斯耳边，让他身子一颤。
他低下头去看千夜，却见她已经抬起脸来。依然是那张莲花似的脸庞，白皙精致，神色却并非是她，却再度是叶了。
只听她开口道：“你不认得我了？”
分明是叶的声音。
冈萨雷斯只觉得震动，说不出话来。那个似乎是叶的人，定定地看着他：“其实人类副体计划的核心，就是等价交换——用一个人的生命，去交换另一个人的。当日，你用我的生命换来你的事业的时候，会想到有现在吗？你想要换回我的生命，你务必会失去另一样同样宝贵的东西。”
“没有什么比你更宝贵。”
“所以你才要牺牲那个无辜的少女？”叶的声音很冷。
“牺牲？她孤身一人，什么都没有，没有家，没有爱，我都能提供给她。她要将过去那个自己舍弃。我需要的，是你和她的融合。”
叶微微一笑，伸出手来，轻轻抚上他的脸。他的手很冷，贴在他的脸颊上，更冷。他说：“我当日见到你的时候，你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却又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很可怕……”
冈萨雷斯微笑，看进他眼中：“那是因为，那时候我什么都没有。”
“后来呢？”叶追问，脸更贴近他一些，“后来你有了我，又失去了我。”
冈萨雷斯脸上露出痛苦的申请。
叶嘴边的笑意竟然十分吊诡。但见他忽然腾出柳条般纤细的手，手中擎着一把匕首，陡然刺入自己心上。冈萨雷斯骇然地看着他挪动刀锋的位置，在身体上现出一道血红色的印痕。
“你需要的……我都给你……”叶另一只手探入胸腔内，将跳动着的心脏掏出来，递到冈萨雷斯跟前。
他涌上来一股要呕吐的感觉。
叶却细细地一笑，将心脏放到一边，将手上的匕首反转过来，递给冈萨雷斯。“你的心呢？你不掏出来让我看看么？”
冈萨雷斯看了看那柄匕首，刀锋亮薄，反射出自己的模样。他抬头环顾这四周，只见桥头依然雾气深锁，却比刚才散逸了些。
他闭上双眼，对自己说，叶已经死了。
睁开双眼，桥上的雾气又淡了些。
是幻术。
他忽然想起，米诺曾告诉过他，瞳门中的忍者擅用一种叫做“心魔”的幻术，借以制造幻境。沙迦南便是以幻术，将自己的生母逼疯，得以名正言顺地将瞳门纳入麾下。
叶的声音又在耳边细细响起：“你的心……让我看看……我想知道，当日你为什么能够忍心将我用作他人的副体，今日又要我借着别人的身体复活……”
他的声音具有蛊惑力，冈萨雷斯仿佛被迷惑的少年，一时间再度迷失。他睁开双眼，低头看去，手中的匕首仍在。他咬住下唇，耳边，只听叶的声音近了，“你为什么不让我看看？难道你还有不舍的东西。比如说，那个做我副体的少女？”
冈萨雷斯赫然抬头，将手中的匕首刺入叶的心上，只见那张莲花一样的脸变得苍白，却失去了表情。
桥头的雾气散去了。
叶也消失了。
冈萨雷斯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子软软地颓在地上。他抬起眼睛，只见叶再度向他走来，手上握着一柄枪，颤巍巍地举着，对准了自己。
自己再度出现幻觉了么？
然而雾气已散，日光猛烈，映在叶的脸上，只见他前额的头发全被汗水打湿，咬着下唇，细细地喘着气。
不，那不是叶。
他看真切了，那分明是千夜。
在千夜身后不远处，穆雍高声叫着：“千夜——快——”
千夜的呼吸变得不稳，仿佛被恶魔俯身一般，她的脸色变得极为苍白，手指慢慢扣下扳机。
子弹穿破空气。
四周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连桥下方的河水，也不再咆哮汹涌。那是一种震耳欲聋的死寂，包围了整个天地。冈萨雷斯在这寂静中，听到子弹穿过自己身体的声响。
他感到自己的左边肩部灼热，整个人发软，缓缓跪倒在地。耳边，遥遥地传来穆雍的声音：“千夜，快趁现在——”
千夜却紧紧地咬着牙，垂下那握着枪的手。
不，她做不到。
她无法将一个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人置于死地。再说，跟穆雍只想将敌人致死不同，她还有其他的顾虑。
冈萨雷斯抬起脸孔，看着她蹲踞下身子，脸靠得离自己极近。他微笑：“你不杀我，是因为害怕一旦我死了，人类副体计划会以我死前安排好的方式，流转出去？”
千夜不语。
他说对了。
对于这个危害人类的计划，穆雍并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穆家的利益，只有击败敌人。但千夜是不一样的。
她在意这个世界。
她知道，怀揣秘密的人因为怕因此遇害，会事先设定程式。一旦当事人遇害，过了设定的时间，信息将自动发放出去。
冈萨雷斯微微一笑：“你很聪明，也很善良。你可知道，一旦我死了，一周后没有人触动那个程式的话，会有什么后果？在阿富汗、巴基斯坦、车臣等地活动的恐怖分子，将自动收到整个计划的核心内容——连同计划研究所得的生化武器研究结果。人间将成为地狱。”
“不一定——”
沉稳的声音穿透桥头上的空气。冈萨雷斯透过千夜的肩头，看着一个身着灰色长衣的男子向他走来。那是穆川。
一直无声地伫立在桥头那端，指挥着忍者行动的沙迦南，见到赫然出现的穆川，不禁惊诧。
这个男人……他以为他已葬身在北欧冰寒的河水中……
只听穆川道：“作为你的资助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