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妆》第1章

第一章　雾里看花几世缘
芳菲菲兮满堂。——《楚辞·东皇太一》
黑夜，无尽的黑夜，初菲感觉自己困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干不了，是死是活也不清楚，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她在心里已经赌咒了千万遍，只要能让自己重见天日，哪怕投胎成了畜生也认了。
“她的最后一缕魂已经收在七魄灯里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恍惚中，初菲隐隐听见有人说话，是个女人的无奈叹息，“她的魂魄应该快醒了，等遇到有缘人，我自会送她还阳，为安全起见，今后你还是别再来了。”
“我明白，只是我已经与她错过太多，也不知，我还要再等多久。”明明是个年轻人好听的声音，语气却透着经历沧桑的无奈。
“你要牢记，”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充满了严肃，“那一世她为情所伤，情根断裂，绝情而去，早已忘了与你的过往种种，不要逼她太急。”
“只要她能回到我身边就好，其他的，我也不再奢求了。”年轻男子抬手轻抚上一只破旧的油灯，激动压抑的声音微微颤抖。
“说来也是造化，正是那次情殇，使她少了一魄流落异世，也不算真正投胎转世，所以才能召回魂魄，否则就是神佛也回天乏术了。要想情根愈合，须以情哺育，我会用些药石辅助，只是这药材怕是不好找。”
“药材的事情，你不必操心。”
“如此甚好，你先回去，这一来一回折腾了不少时间，现今你的行动也诸多掣肘。”
“既如此，在下告辞，大恩不言谢！”
少年抱拳而拜，接着又转身对着那只破旧的灯柔声哄道：“菲菲，在里面要乖，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接着就是一片寂静，初菲又迷迷糊糊的失去了意识。
就这样睡睡醒醒了不知多少回，初菲感觉自己像置身于茫茫宇宙中，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就连呼吸也没有。她伤心地猜测自己现在没有，是一缕魂魄，思及此悲伤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真的死了么？
浑浑噩噩过了许久，终于今天，那女人把初菲搬了起来，也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一路上只听那女人在她身边唠叨着：“听着丫头，适合让你还阳的有缘人出现了。是季府二小姐，今年十三岁，中了邪昏迷不醒，我会把你注入她体内，但这么做是逆天而行，那具身体本该死去，如今你强行进入代替她，身子会受不了的，我会把你接到身边好好调理一段时间，呆会你要配合我，别乱说话。再接下来的，你好自为之。”
初菲醒来的时候已经有了感觉，全身发胀，五脏六腑像搅在一起，恶心的感觉直往上涌，勉强睁开眼睛，狂咳了起来。
没多久，外面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像是有很多人来了。初菲的眼睛终于完全看清了，只见一个长相温和、胖胖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激动得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颤颤巍巍地抚摸上初菲的小脸蛋：“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另一个三十多岁的美丽妇人走到床边，牵起初菲的手，嘤嘤哭了起来：“娘的儿啊，你可是娘的命根子呀，你把全家人吓坏了，烧了三四天了总不见好，今儿总算醒了，看把你姐姐急得哭红了眼睛，未珊，快来看看妹妹。”说着就把床边的位置空了出来。
入眼的是个清秀佳人，双眸温柔的能溢出水来，当然此刻她的眼睛是在流水，眼泪啪嗒啪嗒地流了初菲一脸：“瞧这脸烧的红溜溜的，快些好吧，姐姐给你做莲子羹。”初菲无语，“烧的红溜溜的”，又不是红烧肉。
“季大人季夫人不必担心，这丫头福大命大，命已经保住了，只是这次元气大伤，怕是会落下病根，不过若让小姐跟在我身边一段时间，倒是可以调理好她的身子。”闻声望去，初菲发现床尾站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长的挺好看，成熟又不显老，只是那双眼尾的细纹泄露了她的年岁。这声音就是初菲还困在灯里时听到的，初菲感觉的出这个女人没有恶意，还记得要好好配合她的叮嘱，就一直没说话，生怕漏了底。
其实在那破灯里的时候，初菲就把事情想了个大概，自己貌似被人收了魂，起初害怕过、着急过、迷茫过，但还是庆幸自己没有完全消失，在另一个地方用另一种方式活了下来。却没想到自己来到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古代，初菲觉得这玩笑可开大了，不过初菲是很爱惜性命的人，说白了就是怕死，看样子这家人还算和蔼可亲，只希望这日子过着过着就习惯了，再慢慢地找找看回去的办法。
“这次多谢佩大夫了，您的医术实在是精湛，可是，您能否留下替小女诊治，诊金必定十倍奉上！”季老爷犹豫了片刻，恋恋不舍的望着女儿。
“季大人称我佩娘即可，实不相瞒，我在京城有些恩怨，身份不能公开，故不能久留京城，若不是看在与二小姐有缘的份上，我是不会来京施诊的，敬请谅解。”
“老爷，妾身可舍不得小菲离开，又不能不顾着她的身子，这一去还不知道几时才能再见，这下可何是好？”季夫人用手绢擦了擦眼，左右为难。
沉吟了好一会儿，季老爷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夫人，女儿的健康更重要，其他大夫的医术远远不及佩娘，只是暂别而已，今后还会有相聚时日的。”接着他又转向佩娘，双手抱拳作揖到底：“如此小女就劳您上心了！”
佩娘微一侧身，闪过了季老爷的大礼，笑道：“季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不出一年，定送回一个活泼乱跳二小姐。”她走到床边，从锦囊里掏出个晶莹剔透的白玉镯子，套在了初菲的手腕上：“这玉要戴好，有压惊复原的功效，对你的身体极好，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就不会这么难过了，明天一早来接你走，季大人，告辞了。”佩娘的话轻柔温和，初菲不由自主点了点头，目送佩娘走了出去，季老爷也起身相送。
待佩娘走后，季夫人坐在床边，眼中满是不舍：“哎，明儿个就走？怎么那么赶？我可怜的闺女，长这么大，娘还没跟你分开过。”姐姐季未珊也红了的眼眶，最后也只能勉强笑笑：“饿了吧，姐姐给你做汤去，这佩娘也不给你开副方子。”说完人就飘出了视线。
一晚上，全家人都陪在初菲身边，小小的房间里洋溢着浓浓的温情，初菲都是多听少说，知道这季夫人吴氏是初菲的亲生娘亲，但她不是季老爷的原配，季老爷的原配早死，留下了一儿一女，女儿就是季未珊了，儿子如今在边关当兵，做了个正四品的武官“都司”，好像相当于营长。
吴氏是续弦，季老爷也没有其他妾室，这倒是让初菲对他刮目相看，在这男尊女卑的社会里，还有个新好男人。吴氏心地也善良，虽是后妈，但对儿女都视如己出，一家人倒也幸福安康。
初菲前世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只得了一笔遗产，据说是自己爷爷的，从小就跟老保姆住一起，清清静静过了几年，老保姆也走了，十几岁就一人独自过日子。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馨，初菲小小的心甜甜的满满的。
正如佩娘所说，这里的季初菲是自己的有缘人，她死了，自己要代替她活下去。现在这个身体里还残留着零星的记忆，只要一经提起，就能回想起来，却不能感同身受，像旁观者看着一幕幕戏剧。
第二天一早，初菲居然睡过了头，季老爷季夫人心疼初菲，想让她好好睡上一觉，结果还是佩娘将她摇醒的，　“丫头，东西收拾好了吗？我们该走了。”初菲迷迷糊糊的应声，爬下床穿外套，出了门就见全家安静了下来，季未珊上前一步紧紧拉着初菲的手，温柔凝视：“跟着佩娘要听话，不能再调皮了知道吗？把身体养好，快点回来。”
“是啊，小菲要长的壮壮的，爹娘等你回来。”吴氏走来理了理初菲的衣襟，又紧紧抱住初菲。
“乖。”季老爷声音有些哽咽，只有这一个字，却满含不舍。
“小姐，巧香给您准备好了包袱了，您拿好了，等您回来了，巧香还来伺候你。”看着这个乖巧可爱的小侍女，初菲突然对大家产生了依恋，仅仅一夜，却体会到了家的温暖，家人的疼爱，离别在即，只能湿了眼眶，又不想叫别人看出伤感，一句话没说就跨出了门槛。
上了马车，佩娘望着初菲，笑了起来：“大清早的也不梳妆打理一翻，过来，我给你梳头。”
初菲乖乖走了过去，盘坐在车厢里，佩娘拿出镜子叫初菲抓好，初菲这才看清自己的容貌，镜子里的小丫头相当可爱，挺拔尖翘的鼻子，饱满微翘的嘴唇，肌肤吹弹可破，晶莹剔透，最有灵气的是一双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