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红》第27章


一句话让芳菲轰然而醒,她立刻回去重拨电话:“妈妈,爸爸的手术费……”
“你爸爸是干部,单位可以给报销70%的医疗费,但是必须手术后拿着医院的经费单,经过单位审核报批后才能拿到,医院要求手术前交,我现在正跟你小姨想办法借呢,都说一下拿不出那么多。”
“需要多少?”
“前期要先交5万才给做手术,后面还有更大的窟窿,小菲,咱们家这是怎么了……”那边说着说着又要哭起来。
“妈妈,你别急,我去想办法。”芳菲来不及安慰,挂掉电话,甩掉雪莲的衣服,一个人跑了起来。
她完全成了家里的主心骨,成了地母型的人物,看着自己弄来的钱换来家人的生命而加倍供应,不满足不罢休。
她要跟时间赛跑,那么爱他的爸爸此刻正等着钱救命,她体内全是力量,耳边呼呼生风。钱,钱,钱!!!
钱是氧气。
她鬼使神差的从巷子力冲出来,过了马路,朝一个熟悉的地方奔去,她身体里的力量不正常,是魔力,不需要她思考太多,她已经来到了王校长的门前。
她跑上楼梯,没有犹豫,用力的按响门铃,一时听不到回应,她用力拍着门喊起来:“快开门,开门,开开门!!!”
开门的正是王少寒,挡在门口讶异的看着她。她用力推开他,闯进客厅左顾右盼,校长在,王少寒的姐姐也在,他们纷纷坐起张目看她,一名闯入者。
王校长问:“你不是说不会打扰我家的吗,怎么突然来这里?不要大喊,注意影响……”
“我有孩子了。”芳菲站在那里,一秒都不准自己浪费,握着拳头说,“是王少寒的。”
“怎么证明?”王少寒转过身来,那个晚上完成的草草而勉强,事后自己还有些许恼怒,并不算成功,因此也不相信自己还有做父亲的能力。
“可以做亲子鉴定,我心里有数,我只接触过你一个男人。”芳菲说。
“真不要脸!小小年纪,男人男人的挂在嘴边,你想怎样?”王少寒的姐姐说。
芳菲的心被捣烂成泥,曾经她还甜甜的喊这个女人为姐姐,彼时,她笑容得体,温情脉脉,极有休养的样子,如今脸色大变,出言不逊。
“我没有时间了,我父亲得了脑溢血,急需要钱手术,我别无选择,只好来你们家。”芳菲颤抖着说,脸灼热的烧了起来,她才刚进入社会,就要挺着肚
子跟禽兽一家人对抗,她的力量能有多大。
“你又想要多少?”王校长刀子一样的眼神在芳菲脸上狠狠刻着,“这个孩子,即使真是我们家的,我们也不会要。传出去……”
“那好,五万块。”芳菲越来越受不了啰嗦。
王校长哈哈大笑:“小小年纪可真会演戏,上次你母亲得了癌症,这次你父亲又是脑溢血,孩子,老师也想相信你,可生活毕竟不是戏剧,我不相信世界上倒霉的事情都摊到你家了。我看,你还是省省吧,这样咒你的父母,可不是孝顺的表现。”
芳菲扑通一下跪下来:“王校长,我的父亲此刻正在手术室外等待救命,需要开颅,前期就要五万块,看在我跟您儿女差不多年龄的份上,请你相信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孩子的事我本不想让你们知道,我已经做好了流产手术的准备。今天打了电话才知道父亲的情况,我并不想拿这事情要挟你们,可我真的无路可走。您就等于是借给我的,等我父亲手术做完,单位能报销一部分,我可以还给你……”
芳菲声泪俱下的说完这些,几乎就要蜷伏在地,一个个可怕的词语从自己嘴里溜出来:救命,开颅,流产,无路可走。
真的没有路了,否则谁愿意承受这样的屈辱?
所有人都沉默,象是陪伴芳菲青春期的悼亡,埋葬了少女时代,告别了她骄傲自我的年代,顺从地进入了成人生涯。
芳菲则感觉周身冰冷,仿佛只身处在偌大的坟场,一点点埋葬过去的自己,匍匐在别人脚下,这种几近自虐的凭吊历程,难以碾平她体内锐利的痛苦。
相信再狠心的人也无法开口告诉芳菲:没钱给,让你父亲去死吧。
第六十二章 骨肉分离
王校长心里明白,按照芳菲的性格和做事方式,她应该不会撒谎,只是这样一次次没完没了,实在让人心烦。
“我可以答应你。”王校长说,“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去把孩子处理掉。”
有人搀扶芳菲,芳菲抬起头,是王少寒的姐姐,王晓明。这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衣着可谓讲究,她露出对同性姐妹的怜悯,嘴角笑盈盈,话中藏着刀:“你一定会答应我父亲的要求,对吗?最好是立刻。”
立刻?
芳菲想的是立刻拿到钱,立刻赶回家,她一定要在手术前见到父亲。妈妈说过这种手术风险相当大,即使手术成功了也有可能是植物人,芳菲有很多话还想说给父亲听。
她没有站起来,继续乞求道:“可不可以让我先带钱给父亲治病,手术一完,我自己会处理这个孩子。”
“那可不行。”王晓明不假思索,“如果你耍花招,我们全家岂不是又被你愚弄?几个月后你大概会抱着孩子来我家要钱了。这次我陪你去好了,我们在医院解决干净,然后你就可以快点见到你爸了。”
“不要这么残忍。”王少寒听不下去了,他制止住姐姐,“我自己的事情我跟她去处理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去伸手拉芳菲,芳菲厌恶的拂开他的手,死死盯牢他:“残忍!?如今你还懂得什么是残忍!”
尔后,她绝望的向王校长看去,希望他能网开一面。得到的回应却是:“把你家里那边的账户名称和号码写给我,我马上就派人安排。”
他默认了女儿的说法,要先去解决孩子,才能放她去见父亲。彼时的芳菲真是太笨太天真,真相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愿意拖下去,这么简单而已。
芳菲站起来,接过王晓明递来的纸笔,手一抖一抖,艰难的写下几个数字。
闭着眼睛都能写出那个账号,多少次跑到银行,将手里零零碎碎的钱汇入老家,她忍辱负重,咬牙坚持,是希望家还能存在,天不要塌下来。
晚上只有护士值班,主治大夫不在,王晓明只能跟护士预约第二天清早。
芳菲忘记了那一夜是如何度过的,雪莲在一旁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没有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第二天清早,芳菲与王晓明如约见面。
在去医院的路上,王晓明一边开车一边腾出一只手来拍拍芳菲,安慰道:“别怕,很快就好。”
芳菲跟王晓明,象是借债人跟债主,债主的一点安慰辞令,给了负欠者不实的幻觉,她不想放弃希望,一路用不同的方式哀求。
“我的父亲危在旦夕,我真的很想先回去看看他,能不能回来再做手术?我保证不会留下这个孩子,你想想,我怎么可能留下?”
……
“医生说一定要先吃消炎药再做手术,我不太懂这些,你比我年长,能不能让我等几天?”
……
“我求你,让我见见我父亲吧,我爸爸他……”
……
芳菲记得,那张脸一直没有看她,漠然的开着车,惫赖以对,芳菲苦等她给一个交待,她只字不提,一直开到医院。
她眼的余光,同情又鄙视,看透了芳菲这嫩鸟的形容,一览无余:这个女孩,为母亲卖身,为父亲又来打掉自己的孩子,这么小的年龄,无非全是为了钱。
为了钱做这些就是贱,贱就是贱,粉雕玉琢,还是贱!
她在医院大方地楼上楼下跑,交了各种费用,极力说服医生无须再走
消炎过程,就在今天解决,她谎称是芳菲的姐姐。
如此残忍的姐姐。
伤害最小的手术是的无痛可视人流,手术费两千五。
“姐姐”为她选择的是几百块的最普通的方式。她很明白,医生会将冰冷巨大的器具捅进芳菲体内,将孩子狠狠捣碎,再刮落出一片血肉模糊。
芳菲在手术室里疼的撕心裂肺,却没有出一声,痛到极点的时候产生幻听,她听见父亲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呼唤:“小菲,我的孩子,你受苦了,爸爸都知道,都知道……”
医生做完了,叮叮哐啷的收拾着夹子、镊子等硬冷而巨型的手术器材,一边去旁边消毒洗手,留芳菲一个人惨白着脸光着半个身子半躺在那里。
看芳菲半天没有动,一个护士冷冷的呵斥道:“快点起来穿衣服,晾在那里给谁看?”
每天有那么多鲜泽年轻的身体在这里遭受着炼狱之苦,护士小姐们恨这些女孩不懂得保护自己,根本不值得同情。
芳菲艰难的自己起来,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她慢慢挪下来,想弯腰把裤子提上,却完成不了这个动作。
腰变成了钢筋,直直向上,稍有弯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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