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第29章


可是,后来,父亲与一个有妇之夫有染,并为此争风吃醋闹得满城风雨。最终得罪一个德国工厂大鳄。要知道,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时东都市是德国殖民地,到八十年代的时候还有大批滞留东都的德国后裔。他们与上层结交匪浅,黑白通吃。这场风波让父亲身陷政治丑闻,惹来牢狱之灾。母亲郁郁寡欢,不久离世。他为父亲奔波,四处借钱,却始终筹不够钱财。最终,父亲屈死于非命。
钱,很重要。
那年之后,他高中辍学,开始他的商业抱负。
他有一个经营超市的远房叔叔,他求叔叔收养他,开始寄人篱下过上打工仔的生活。每日随叔叔学习进货、归类、售出,一方面根据市民的需要调整价格和物品数量,与同行竞争者一比高下,另一方面还要学会收买销售上家赢得最大利润。不久,他就发现自己对尔虞我诈无师自通,并且对捕捉商机有着敏锐的眼光。他实属天赋禀异。
因为他精明能干,后来那位叔叔离世,膝下无子便将超市留给了他。当时人们都说他奸诈,早就是看准了叔叔遗产而来的。他也不辩解,他一门心思在赚钱上,超市赚得是小钱,要赚大钱,在地皮。钱财有一些积累之后,他便购买了现今银座的那块地皮,地皮在之后的几年内暴涨,他也身价倍增。聪明如他,深谙官商合作之道,于是三十不到,他便娶了赵委员的女儿赵钧霞。纯属一场互利的联姻。赵委员也是聪明清醒的人,知道唐启孝的谋划也欣赏他的野心。结婚之前,赵委员怕将来女儿利用价值不再的时候会被唐启孝弃如履蔽,于是为了他独生女的后半生幸福,迫使唐启孝签了那份婚前协议。若将来唐启孝单方提出离婚的话,赵钧霞将分得他财产一半。
昨夜大雨,窗外气息湿润。
唐启孝将手中的雪茄在鼻唇间滑动,他至今不后悔当初所做。他娶赵钧霞的事情,在东都也被人非议,说他是“入赘”。唐启孝哼笑出来,他确实是个不择手段不计声望的,因为他知道,金钱就是一切。你看如今,十几年后,还有谁会提起他垂羡叔叔财产、他附凤赵钧霞的往事?没有人再提,因为他长成了这东都商业巨子,结交贵渭,黑白通吃,一如当年的德国工业大鳄。
对于财富,现在他已经满足,尤其是他买下了那德国人的这所房子之后,他甚至有些厌倦如此圆满的生活。了无追求的日子里,总是缺乏激情的。还好,她出现了。
唐启孝回头看床上的离离,她趴在床上,臀部拱起在雪白被单下,四肢懒洋洋的舒展着,皮肤因他昨夜的爱怜而散发出透亮光泽,美轮美奂。
这是他现在追求的。
离离从满脸的头发丝中看手拿雪茄抵着额头的模样,想是他想抽烟,可是因为她睡着,于是放弃了。
“你抽吧。”
他没有说不,也没有点燃雪茄。只是眼睛看着窗外,忽而说道,“离离,过来看彩虹。”
他身后的那扇巨大的落地玻璃外,她看见一道艳光四射的彩虹。
下过雨了吗?那场雨终于还是下了。睡的太沉她竟然没有听见,再醒来,看见的只剩彩虹。
雨后的清冽空气吹的她稍稍清醒,她裹着床单走到贵妃椅前,他将她拥入怀中。
明亮硕大的彩虹从山后伸出来,向海面渐渐消失。虹光如洗,连接了云山与海岸,云山的白雾消失匿迹,海涛松树尽现一派江山空明,艳潋旖旎。
她在景色中醉了,一动不动,生怕惊醒了梦。
身后的男人挪动了身体,离离发出不满的嘘声,抗议他,手指却突地被他擒住,套入一只璀璨的戒指。
唐启孝端起她的手,亲吻那只戒指,未剃的胡渣挠的她手背酥痒。
他眼睛晶亮,抬头看她,眉心往上折起一道抬头纹,离离轻轻将皱纹抚平了,然后微笑着去看窗外的彩虹。
离离很满意,因为他下决心离婚后,她就可以安排高和动手了。今天几号?不要忘记下月高和出狱的时间。
平静。
离离觉得生活在一种极度平静的状态下,安然无恙的进行着。她开始着手新的画稿,然后很快的深入。在唐启孝一边为离婚事宜与律师们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她的生活,相反的,很顺利,很平和。
快乐,果然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她告诉安敏她已经想好了接下来一年的安排,五张,她要做出五张画,一个系列。
“什么系列呢?”安敏问。 
晚上八点钟,她们约在南城的咖啡馆,馆中不定期的播放黑白老电影。 
“生命无意义。”她回答。
生命无意义,活着便无需自寻烦恼。她已经做好了两张草图,并黑色水墨绢画出了白描小稿。
“什么时候拿给我看?”安敏问她。
灯光暗了下来,对面的墙上投影出黑白画面,四十年代的电影配乐是这般抑扬顿挫。
离离“嘘”了一声,不再说话。安敏也向后半仰进沙发里开始看电影。
今天她们看的是《美人计》。
1949年,希区柯克和英格丽褒曼。
年轻的英格丽褒曼,高挑的身影、丰盈的头发和饱满的面颊。她在法院审判后出场,开始为了死去的父亲而做间谍,计划用美人计征服一个比她年长许多的男人。
是巧合吗?是暗示吗?
男主人公出场的那个镜头里,只看见他的背影和对面褒曼的醉眼迷离。那个背影,冷峻、坚硬,离离错觉这是一直一来唐启孝在她心里的影子。那个背影,驾车而逃的冷酷。
电影的最后,在男人发现了女人的真实身份,但是,她在她一直深爱的男朋友帮助下,成功逃离了。
如此相像,这也会是自己的结局吗?
电影结束,咖啡馆的使者来打开她们身边的台灯,安敏才从睡眼惺忪中清醒。
“噢,黑白片还就是闷啊。”她揉着眼睛说。
“那就不要逞能,还约我来看老电影,以为你有多喜欢呢。”
“钧姐推荐嘛,说特别好看。谁知到……哎,我应该早知道的,她喜欢的都挺闷的,上回说的《帝梵尼早餐》、喜欢的黑漆漆的家居、还有唐启孝,她喜欢的,都是闷的要命的。”正说着,安敏抬头看见了离离左手上的戒指。
离离假装不在意,照常伸手去拿咖啡杯,不回避。
“不介意?”
离离摇头,“不介意”。
“你们两个相处的还好?我是说和唐启孝。”
“很好。”
“那,这样你是不准备回西京了?在东都定下来。”
“不好说。”
“你导师知道吗?”
“关他什么事。”离离轻啄一口咖啡,后悔着应该叫一杯红茶的,不要晚上睡不着才好,明日还得早起送奥特曼去少年宫。
“日子定了吗?我好准备贺礼。”
离离摇头,说,“他不是还没有离婚嘛。”
“噢,对的。”她咧嘴摇头说,“这事麻烦着呢,他那笔家产,算得清才怪。”
“怎么?”离离注意力重新回来。
“最近连钧姐都很忙,见律师,见会计,开董事会。越想低调越不能,上市公司,离婚会影响股票的。……总之,我也说不清啦,唐启孝又是只老狐狸,资产转移这事他也是做的出来的。”
“夫妻一场,他该会善待她才是。”
“咦,”安敏摇摇左手食指,说,“你是第一天认识唐启孝哟,他是个什么人,半辈子打下来的江山,说刨出去就刨出去吗?必然会力争更多的产业的。”
离离放弃了换红茶的想法,她不想打断安敏,静静的等待安敏的下文。
“不过,钧姐也不会多要,她一个女人屯大笔财产有什么用,等着通货膨胀贬值吗?还是她背后的那些遗老遗少。当年赵伯伯的手足都在,安插了不少人在唐启孝的公司,老死不离,等的就是分这笔家产呢。”安敏想想又说,“噢,听钧姐说那个姓魏的最狠,前一分钟听了要离婚的消息,下一分钟就去套现手头的股票。听说有上千股,数目不小,肯定会搞得民心不稳。钧姐一直在为这个头疼,她还是为唐启孝着想的。你说的,夫妻一场,这么多年了,还是希望他好。”
“我知道我该表示歉意,可是安敏,我丝毫不。”
安敏抬起头来看离离,昏暗的咖啡馆里,台灯恍惚。
“你爱唐启孝吗?”
离离一愣,然后用左手托腮,戒指上钻石的切面荧荧反光。她昭告似的反问,“你以为呢?”
“我不知道,”安敏把目光从戒指上移开,说,“除了你儿子,我看不出来你还会爱谁。”
这话这么荒凉,让离离心里头疼。那日晨起的美好突然涌入脑海,“爱”字,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罢了。
晚上回家后辗转不能入睡。她爬起来索性找一本书阅读,昏黄的台灯低下,雪白的纸页沙沙作响,伴随着疏疏的细小鼾声。
茶几上的那盆白茶,开了,又谢了。花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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