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令》第84章


青鹅这两日一直颇为沉默,此时才“扑通!”一声跪到了意秾面前。
意秾也想到了青鹅会来找她,青鹅虽是容铮给她的,但这段时日相处下来,总也产生了些情谊。意秾坐在床榻上,命青鹅起来。
青鹅没动,反而“咚咚咚!”给意秾磕了三个头,再抬起头时,眼睛便红了一圈儿,“奴婢虽然愚钝,却也知道姑娘是打定了主意要走了。姑娘不想跟奴婢说,奴婢也并没有什么怨言,但奴婢已经跟了姑娘这么些日子,奴婢早就决定了这一生一世都要跟随姑娘,求姑娘不要扔下奴婢!”
意秾心头一酸,“可是你的父母兄弟都在大虞,到了大梁,你就是孤身一人,你可能受得住这离家的滋味儿?你的身契我交还给你,日后你便是自由身,可以回家与你父母兄弟团聚,过你自己想过的日子。”
青鹅伸手抹了把泪,道:“奴婢的老子娘为了给奴婢的哥哥娶媳妇儿,在奴婢才五岁时就将奴婢卖了。奴婢这么些年当奴才挣得的月钱也都一分不少的给了奴婢的哥哥,奴婢也算还清了他们的生育之恩。奴婢不愿回家去,圣上既然已经将奴婢给了姑娘,奴婢就是姑娘的人,姑娘若是信得过奴婢,奴婢日后刀山火海也会护着姑娘!姑娘若不要奴婢,奴婢也不会回家,奴婢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意秾命彤鱼和丹鹭将青鹅扶起来,笑道:“要你去做姑子,我还舍不得。”
青鹅这才破涕为笑,也收拾了些贴身物什。她们不是头一回逃命了,倒也有了经验,几人并未回各自房里,而是挤在一处一起睡了。到了寅时正,才看见西天上有一簇一闪而没的亮光,并不十分惹眼,隐在微芒的夜空中,就像一颗即逝的星辰。
清早时分,竟下起了细碎的雨,意秾也扮作宫人的模样,有大公主的令牌,出入宫禁十分容易,陆辞的马车正等在外面。
陆辞认得绿蚁,见她们出来,便上前长揖一礼,道:“臣陆辞,在此迎候公主,此时不宜多言,还请公主先上车再说。”
意秾提着裙摆上车,忍不住回头看向巍峨的皇城,细雨迷蒙下,这巨大的宫阙,如一只酣睡的兽。陆辞又催促了一句,意秾才矮身进了车里。
直到马车已经不见了踪影,高高的城墙上,那个人仍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谢通大着胆子上前,劝道:“圣上,雨越来越大了,圣上得顾着自个儿的身子才是啊!”如今大梁的公主逃跑了,兴兵就有了理由。
容铮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谢通被这一眼里的冷意吓得一个哆嗦,半晌,容铮忽地笑了笑,道:“确实,若是在此时病上一场,就要贻误战机了。”
他大步下了城墙,谢通碎步小跑才能跟得上。容铮并没有直接回书房,而是转身去了宝福殿。
宝福殿内一切依旧,连炕桌上摆着的茶壶都没动,她惯常坐的位置摆了一只小小茶盏,是定窑的白瓷,是她常用的那一只,细腻莹白,就如同她一般。
床榻上蝉翼纱的幔帐已经撩了起来,挂在银勾上,她就喜欢这些薄似轻烟的布料,她有几身小衣就是用这种纱制成的。
容铮在床榻上坐下来,帐子顶还挂着一枚石榴花结飞鸟纹的银制镂空香熏球,他慢慢在她的床榻上躺下来,手突然触到一个冰凉的硬物,他身体猛地一震。
是那枚玉鹅。
她没有带走。
关于他的一切,她都留下了,留在了这深阔的宫殿里。
☆、80|回上京
八月下旬出发,九月中旬已经进入了大梁境内。
仍是走的水路,陆辞安排的船虽不及宝船阔大舒适,却也是三品以上官员乘坐的,里头的装饰中规中矩,一应物品齐全。船型小些,一路乘风破浪倒也十分地快。
中途上岸进行过几次补给,都是陆辞亲力亲为,他对意秾照顾有加,每当意秾对他表示感谢时,他都是一副“你想多了”的表情,嘴里叨着半根黄瓜,漫不经心的道:“跟你有什么关系?持之曾救过我的小妹妹,他拜托我的这么一点儿小忙,手到擒来罢了。”
意秾觉得凭陆辞这一张嘴,当年舌辩众多外邦来使,多半是将他们气得说不出来话了。
到了京城,意秾早就命人去沈府报信儿了,沈珩之与凌氏震惊之后便是又担忧又欣喜,一大早便收拾妥当了,去渡口接女儿。
陆辞却虚晃了他们一枪,直接将意秾带进宫了,沈珩之与凌氏压根儿就没见到人。
和亲的公主回朝,这样的消息,任谁听了都能惊掉下巴,宣和帝一脸回不过神来的样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谁?”
陆辞神色从容的道:“回禀圣上,臣不辱圣上所托,将重章长公主带回来了。”
宣和帝差点儿就忍不住想问他一句:难不成我失忆了?我什么时候命你将她带回来了?但他还能稳得住,皱了皱眉道:“怎么回事?从实说来!”
陆辞对付宣和帝更是经验丰富,先给他戴了顶高帽,“圣上圣明,若昭昭日月,圣上在重章长公主辞行时曾明言,公主便是圣上的亲皇妹,可知圣上有通天彻地、预知先兆之能。如今公主在大虞受尽委屈,圣上必然心疼,臣将公主带回,以解圣上之忧燥,此为其一。其二,公主已嫁与前太子,如今二皇子继位,公主若常于后宫之中,难免令人无法遗忘二皇子皇位之来历。倘若最后令新帝震怒,于两国邦交无益。臣所言,句句为圣上所想,请圣上明断。”
宣和帝虽然不是十分聪明,却也不是那么的蠢,朝中御史及清流文臣,一多半儿直斥重章长公主不顾家国大业,而另外一些以成国公府为代表的世家贵胄则赞同陆辞所言。
宣和帝一时不能立刻便下决断,犹豫了片刻,便见陆辞脱冠叩首,缓慢而坚定的道:“臣请辞官。”
宣和帝以为陆辞这是以退为进,便皱着眉作势挽留,陆辞却是诚心辞官,两袖一挥,回家开医馆去了。
宣和帝心烦气燥,下朝之后便找明贵妃寻求安慰去了,这两年明贵妃一直圣宠不衰,只是却迟迟未有身孕,宣和帝尚且无子,故而太后及朝中大臣常上谏宣和帝立后。宣和帝是想立明贵妃的,只是明贵妃出身不高,又无子嗣,宣和帝与众臣拖耗也无济于事,况且太后那一关就不好过。
所以如今后位悬空,众臣劝谏立后,宣和帝就是一句:要立就立明贵妃!于是到现在仍没有定论。
琼华殿,明贵妃倚着窗栏望着殿外那大片的墨菊,这墨菊是稀罕品种,一万株里也就能培育出一株来。墨菊花辨如丝,花色如墨,在色彩缤纷的秋菊的衬托之下,便显得端庄稳重,又带着股别样的华丽与活泼。
只是,明贵妃却命人将院子里其它秋菊全都拔除了,只留下了墨菊。满目望去,只有一片浓郁的黑色,黑色中还透着些红,看久了,让人心生郁郁之情。望着这么一大片墨菊,就难生美感了。
宫人都传明贵妃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没见过好东西,如今见着了名贵的墨菊,便将院子里四处都种遍了,实在是眼皮子浅。
明贵妃身边贴身伺候的玉索却是看着自己主子,叹了口气。
宫人来报宣和帝来了时,明贵妃未动,只是微微转过头来。她穿着白色的绫纱罗裙,长发未挽,就那么披散在脑后,眸中带着淡淡的朦胧雾气。
宣和帝进来之前嘴里还骂着陆辞,此时目光落到明贵妃身上,眼睛都直了。
明贵妃轻张檀口,淡淡道:“三郎。”
宣和帝走过去一把就将美人儿抱在怀里,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朕的女彦真乃天人也!”
明贵妃坐在宣和帝怀里,一下一下的拨弄宣和帝腰上的博带,道:“三郎面色不豫,可有烦心事?”
难得女彦主动关心自己,宣和帝心里美了一下,又想到陆辞和那个从大虞擅自跑回来的沈家女,心情瞬间就低落了,黑着脸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陆辞虽有错,但他已经辞官了,却也不好再罚。倒是沈家那个姑娘,朕给她公主的荣耀,她已经与大虞的太子成了亲,如今却又回国,这岂不是让朕与大虞交恶么?只是,陆辞说的也有道理,只怕是大虞的新帝看她碍了眼,若是再将她送回去,只怕也要惹得大虞新帝不快了,杀了她也不太好,要不关起来。。。。。。”
明贵妃突然嗤笑了一声,淡淡道:“三郎英伟韬略,大梁根基稳固,却怎么这般怕大虞的新帝了?”
宣和帝顿觉在美人面前失了颜面,脸色一下子就胀红了,高声道:“朕怎地怕?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