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背》第5章

我装出纯良的样子，对语文老师说：“老师，如果你是我妈妈那该有多好。”
她就马上七荤八素了。
爸爸一般不喜欢给别人留手机号，包括填写家长资料写的也是家里固定电话的号码，这次我把他的号私底下给了老师。老师就顺理成章地约他出去。
不过我没想到，会把事情变成那样。
那天是星期六，爸爸早晨穿戴整齐地出去，男人随後不久也出门了。我则是待在家打游戏，一边等著好戏上演。大概才过了一两个小时，我只听见门被用力打开的声音，男人先走了进来，满身戾气，我被他的模样镇住了。我说过，那时候我还有点怕他。
随後爸爸也走进家门，嘴角居然受了伤，像是被咬出来的痕迹。
“铭佑，你先进房间。”爸爸很少用那种语气对我说话，但只要一说，我就知道那是他即将发火的前兆。
、第三话．继父（下）
我心想自己这回大概是闯了祸，心虚地站起来，可是男人却死死盯著我不放：“站住！”
我顿时成了案板上等待被解剖的青蛙。
“你又想做什麽？”爸爸看向他，随後又回望我，“回房去。”
我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走该留。
男人却在这时候忽然抱住爸爸，用唇堵上他的嘴，我立马就愣住了，这人功力比我强了不是一点半点，而且脸皮够厚。
看得出爸爸在用力推拒他，牙关禁闭、面色铁青。男人扯开了爸爸的衣服和裤裆拉链，之後忽然痛哼一声退开，下嘴唇冒出一个血红的口子来。
“这下，谁也不欠谁了。”我从没见过爸爸那样震怒的表情，脸色都僵硬了。这也许都是我的过错。
男人眉角抽搐了一下：“你……这是什麽意思？”
爸爸扣好衬衫前两颗扣子：“我并没有主动约她出去，和她见面也只是为了铭佑学习的事情，刚才我解释过一遍了，你却还是用那样的语气对老师说话，以後让铭佑怎麽在学校面对她？我早说过，我们两个性格根本不适合在一起。我也努力地尝试了，但很遗憾是这样的结果。”
“路寞……”男人突然慌乱起来，伸臂揽著爸爸的腰，“你在开玩笑吗？还是生我的气……对不起，你知道我只是嫉妒，我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但我控制不了自己……我以後会改！”
“冯岩，没有以後了。”爸爸说。
我至今都不明白那天在外面究竟发生了什麽事，居然能让父亲大为光火。而男人在听见这句话之後，感觉就像是挨了一刀或者一枪子儿似的，简直快要死过去了。
“所以呢？你要去找一个合适你的女人过日子，再把我抛诸脑後是麽？”男人怒气冲冲，嘴上也不装个把门的，“昨晚你插我的时候怎麽不说我们有多不合适？”
爸爸极为尴尬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我，我连忙垂下头，这才木知木觉地回到卧室。关上门，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无奈家中隔音效果太好，我什麽也听不清，只知道他们在争吵。一会儿之後，大门被重重甩上，震得我耳朵发麻。
他们，这算是分手了吧？
原本应当放鞭炮庆祝的我，几日後却感觉不安起来。那男人每天都会像幽灵一般出现在楼底下，什麽表情都没有，只是望著我们家的窗子，一站就是几个锺头。爸爸也是，表面上看起来和以前没分别，但做菜的时候却时常把糖罐和盐罐搞错，陪我打游戏都心不在焉。
“爸，你是喜欢他的吧？”我问。
他愣了愣，随後又轻轻揉我的脑袋：“不要胡思乱想。”
我没胡思乱想，都写在你脸上呢。
虽然还是不甘心，但我想，我确实输给了冯岩。爸爸心里的位置原来只装著我一个，现在不得不分出去一半。
後来，他们两个毫无悬念地和好了，而和好的理由出奇老套：那天晚上外面下了大暴雨，爸爸看了一眼窗外就连忙拿著伞冲下楼去。草，居然还用我的毛巾给他擦头发。
像狼一样的男人顿时成了湿了毛的小狗崽儿，温顺地倚在我爸胸前，时不时用锐利并带著炫耀意味的目光扫我一下。
我差点被他活活气死。
*******************************
那次之後，我就搬去了学校住宿，当然，这并不代表我让步了。既然没办法拆散，肯定是眼不见为净最好。
语文老师辞职了，新来的是个有些古板严肃的老太太，究竟是她自己要走？还是男人本事真有那麽大从中作梗？其中缘由不得而知。
顺利地高中毕业、顺利地考上大学，之後顺利工作并和相亲对象结婚。如今的妻子跟我以前那些女友相比，容貌差得很远，但她实实在在是个好女人。最重要的是她孝顺我爸，就像孝顺她亲生父母那样。
我爱这个默默无闻又善良体贴的女人，不过这样的爱，大部分是亲情。其实，我的人生也不再需要爱情了。
自己买的房子和父亲在同一个小区，爸爸年纪大之後身体不算太硬朗，这样方便照顾。
“我会照顾好他，用不著你们。”越老越固执的男人这样对我说。
“爸爸想见孙子，你倒是给他养一个？”我毫不客气地反驳，他就马上没了底气。
妻子在结婚後不久便辛苦地生了个大胖小子出来，小名叫做远远，爸爸非常宠他。要我说，这也是因为远远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关系。
每次吃过晚饭，男人总是要推著父亲在小区花园里逛逛，妻子曾经一脸羡慕地说：“他们二老感情这样好，可真难得。”
我嗤之以鼻：“哪对夫妻不这样？咱们以後也行。”
妻子微笑道：“行啊，等你老了的时候，也天天背我上下楼。”
这房子是老楼了，一共五层，没有电梯，上上下下只能用走的。这一点我著实佩服冯岩，老身子骨居然能坚持背著爸爸那麽多年，我也背过他不少次，才几层就要歇一歇。
“你这年轻人，还不如我。”
“糟老头，你不如我的地方也多著呢。”
爸爸每到这时候就笑著看我们拌嘴，连眼睛都眯起来，让人感觉特别温暖。只是，这样的暖意，最终也留不住。
*******************************
父亲走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痛苦，是在自家卧室的床上咽气的。一开始冯岩说要把他从医院接回家，我还反对了一阵，後来想想，与其面对医院的白墙，倒不如安安心心躺在自己家中，便也就不再坚持。
冯岩比他晚走十年，那时候远远刚好考进大学，他清醒时说的最後一句话是：
──“这下，路寞可放心了……”
我这辈子都没喊过他一声“爸”，也不乐意这样认为。但，他毕竟是我的继父，是我唯一承认的、有资格陪在我父亲身边的人。
、第四话．雨中旋律
杨旭彬是个高中英语教师，杨旭彬是个同性恋。
这两者之间乍看似乎毫无联系，可对於杨老师来讲，由於後者的原因，才造成了前者的种种不便。
比方说他必须时刻提心吊胆自己的性取向遭人发现，这事儿只要一传开，他以後就别想再在任何学校混下去了。
但更糟糕的是，最近这些时间，杨旭彬悲哀地察觉，他爱上了自己班内的学生。
那男孩儿是他最完美的课代表，是让杨旭彬在他三十岁人生中第一次感到激情的少年。
其实，“激情”这两个字本应与他八竿子打不著边，他从小就循规蹈矩、老气横秋，无论十三岁还是三十岁都没什麽太大的差别，甚至连拍证件照时表情也一模一样，严肃而谨慎。其实他比较适合学理科，却听从父母的意见报考了英语系。听他上课，讲台下起码有三分之一的学生在打盹儿、三分之一的学生发呆或做别的事情，剩余一些才勉强算得上认真。
而林雨，就是这剩余三分之一中最有灵气的一个。虽说偶尔杨旭彬也会看见他开小差，不过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聚精会神的。林雨喜欢跟老师互动，譬如眼神交流或是点个头之类，杨旭彬每次同他视线相撞，心脏就急跳一次，一堂课下来，它差不多已经跳完了一支桑巴舞。
“杨老师！”
这天放学，杨旭彬刚收拾完公文包走出办公室不久，身後便传来林雨的呼喊。
杨旭彬胸口毫无预兆地酥软下来，连带著全身都开始发麻，他深吸一口气，推推眼镜以掩饰紧张，问：“林雨？怎麽这麽晚了还不回家？有什麽事儿吗？”
跑得气喘吁吁的少年笑起来略有些腼腆，眼睛是不甚明显的双眼皮，鼻尖上有颗极其微小的痣，不仔细观察的话看不出来。
皮肤白净，身高傲人，体态颀长，气质文雅。
“是这样的，咱们班这次开公开班会，排了一个英语歌舞剧，彩排的时候希望老师您能来看看，顺便指导指导……杨老师？杨老师？”
糟糕，又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