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心跳的距离》第33章


毕业前最后一次见到苏源是在拍毕业照那天。
拍照安排在学校大门口陶行知像的底下。整个一届法律系的莘莘学子都踌躇满志地聚在一起,乌秧乌秧的一片人头,若安就混迹在热热闹闹的人群中。忽然有人清脆的声音越过整个人群叫她。她回头一看,果不其然,是许诺,穿着黄色的太阳裙,在人群里象一朵盛开的太阳花,笑得格外明艳动人。她的头轻轻靠在苏源的肩膀上,下面是他们十指紧扣的双手。
七月初的天气,火一样的大太阳照得人心里发慌,偏偏还要站在太阳底下,迎着大日头微笑。若安想了想,低头避过刺眼的日光,还是走了过去。
她可以感到苏源的局促不安,他神情一滞,然后说:“若若,这些天都找不到你。你去哪里了?”
许诺立刻拉过她:“是啊。我听说你爸爸的事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我们帮得上忙?”
许诺说的是“我们”,她一手拉住若安,那只手还放在苏源臂弯里。
天上偶有浮云,路边的梧桐枝繁叶茂,远处的行政楼爬满了粉红色的蔷薇。对于某些人是轰轰烈烈的一刻,对于世界不过是平凡的一天。
这几天苏源确有打过电话留过言,最后留短信说有话说。
若安不常看电影,但记得有一部叫《理智与情感》,名著改编,名导大手笔,她看过。里面的女主角玛丽安爱得可歌可泣,追男友追到伦敦,最后人家要娶富家小姐,来了一封信,说道,是,也许我和你暧昧了,但从没给过什么承诺,你误会了,我很抱歉。爱一个人是多么残忍的事情,理智被夺走,呼吸被夺走,最残忍的莫过于那句抱歉,连最后一点自尊也要被夺走。
苏源的电话若安没有接,短信也没回,她想不出他究竟会有什么话说。
现在她不得不正视对面一对璧人。许诺象朵热烈的太阳花,苏源今天则穿了整洁的白衬衫,阳光下闪闪发光很般衬的一对。若安记得许诺刚才在阳光里笑得明艳动人的样子,她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表情,希望也是微笑的。
她说:“许诺啊,你总算如愿以偿了吧?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真好。”只有自己知道,字字都说在心坎上。
许诺不好意思地推她一把,苏源的神情她不敢看。这时候辅导员急得大喊:“大家都别再聊了,都赶紧站好!”
许诺过来亲热地拉她站在身边,他们的顺序依次是苏源,许诺,若安。
这就是她和苏源之间的距离,被永远定格在毕业照上面,一步之遥,中间隔着许诺。距离是个多么可怕的东西,明明就在眼前,上一刻还以为触手可及,冷不丁才发现脚底是万丈深渊,只要踏前一步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妈妈走了,爸爸走了,朋友走了,爱情也走了。但她定不是世上最不幸的那一个,至少她还有蔓蔓,还有她自己。站在许诺身边,她想,不能哭,要微笑。
茄子!镁光灯一闪,大家一起叫。
所以至少在毕业照上,她是微笑的。
作者有话要说:苏小源:呜,蓝乃是后妈是后妈。。。
蓝:(抚摸)乖,娘会给你平反滴。。。
大叔:那我可以不炮灰末?
蓝:这个。。
、关于世界上第二遥远的距离
若安后来那天上庭的结果令所有的人都跌破了眼镜。孩子判给了母亲,父亲享有探视权,一周两小时,外加一年两星期。
若安的当事人眼眶一红,无语凝噎,仰视她的目光好比看包青天。对面的律师也过来和她意味深长地握手:“林律,真没想到啊,原来你这么低调。”
若安只好干干地哂笑:“哪里,运气好罢了。”
有一刻连若安都以为铁树开花,老天开眼了,不过这一刻维持了还不到五分钟。
走出法院的时候,手机一阵叮咚作响,是许诺的短信:“若安,昨天的事对不起,千万不要生我的气。今天上庭还顺利吗?”
她一下明白过来。她唯一透露过些许案情的人,是许诺。她明知无望还兢兢业业准备了一个星期的案子,人家也许不过就是一通电话。
回到事务所不过十一点钟。手头上还有几个案子,她却盯着电脑发呆,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几杯咖啡过后,抬头才猛然发觉,原来中饭也忘了吃,俨然已是下班时间。
走到门口,外面是渐渐浓重的暮色,象一个深灰色的罩子,把世界笼罩其中。下班时间,又一个华灯初上,人潮汹涌的傍晚。她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不适合一个人渡过,正好张蓓安路过,被她一把捉住:“今天赢了官司,来来,小蓓蓓,我请你喝酒。”
她们在楼下小菜馆里草草地解决了晚饭。点了几样张蓓安喜欢的菜,都有些油腻,若安没什么胃口,只随便拣了几筷子凉菜,就直接向酒吧进发。
若安最熟的酒吧只有“蓝色妖姬”,当年蔓蔓弹过琴的那一家。谁知跨下出租车一看,才发现当年的酒吧已经变成了迪厅的一部份,从马路那边都能听到里面轰隆轰隆的音乐,好象地震。
不待若安发话,小蓓蓓已经一声欢呼冲了进去。她无奈只好也跟了进去。
在迪厅里喝酒其实并不比酒吧差,尤其是振奋人心的音乐搞得人心潮澎湃,酒没喝几杯,人先就High了。若安和蔓蔓一样,本是千杯不倒的体质,几杯sex on the beach下来,竟也有些醺醺然起来。
等侍者又一次走过来的时候,她正埋头打扫桌上最后一杯酒。她对着侍者头也不抬地说:“我还要sex......”红着脸抬头一看,才发现不是侍者。
她笑:“陈进,怎么会是你?”。她的脸是红的,她知道。今天只好把喝醉酒进行到底,她暗自想。
“若安姐,是这样的,”张蓓安咂吧着嘴在她耳边说:“刚才你去洗手间,我顺手帮你接了接电话。白马大叔问我们在哪里,我只好招了。”说罢举手作顶锅盖状。
她暗暗瞪张蓓安一眼,又不好发作。陈进已经坐下来,点了一杯什么龙舌兰酒,装在细高脚杯里,有点诡异的红色。
音乐声大得惊人,三个人坐在桌边,谁也听不清桌子对面的人讲话,所以干脆不讲。张蓓安坐了一会儿,忍不住扭着腰肢下去跳舞了,陈进才冲着若安大声叫:“今天的官司打赢了?”
她做振奋状大声回答:“是啊,那叫一个痛快。那个男的又是包二奶,又是打老婆,还贼喊捉贼地说他老婆有外遇,要是让他赢了官司,那才叫没天理。”
“怎么选这里?不象你的风格。”陈进凑近一些问。
“这是我妹妹原来打工的地方,那时候这里是个叫蓝色妖姬的酒吧。那可是我们最落魄的时候,几乎无家可归。”她说着朝前面比划:“那里,原来放的还是钢琴,我妹妹就在那里弹琴。”
那真是她们最落魄的时候。酒吧的门口有小姐拉客,酒吧里面人声嘈杂,哪里有什么人听弹琴,只有神情暧昧的中年男人上来往蔓蔓钢琴上的小玻璃罐子里塞小费。
陈进在黑暗里微笑:“今天庆祝今时不同于往日了?”
她举起杯难得地大笑:“今时不同往日了,我竟然也主持了一把正义。今天庆祝我终于明白了两件事。第一,我发现律师是这世界最不需要的职业。第二,我总算是明白了什么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等等,这句话连我都听着耳熟。”他背靠着沙发优雅地抿一口酒。
若安本来想说,最遥远的距离是时间,看到陈进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神色,她又立刻改了主意,只是仰头喝干杯子里的酒,笑说:“你一定猜不到。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从东直门到人民广场,又是堵车又是修路,两站路就坐了半个钟头,花了我三十大洋。那计价表咚咚地跳,我的心都跟着跳,那时候我就想,这两站路,真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陈进低声笑。她又接着说:“那你知不知道世界上第二遥远的距离是什么?”
他笑说:“难道是从人民广场到火车站?”
“才不是。”她说。头有点晕。她指指自己又指指窗外,“是从这里到那里。”
窗外是五光十色的午夜都市,各色的行人汽车,对面璀璨的霓虹灯,伴着迪厅里Lady Gaga的歌声,闪耀着夺目的光芒。隔几条街之外就是恒江大厦,顶着大蘑菇一样的旋转餐厅,耸立在光怪陆离的世界中央。
“你是说恒江顶楼的恒江会馆吗?”陈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错,没两个亿的身家大概是进不去。”
没想到为了听清彼此说的话,她和陈进已经靠得那么近,近到有点暧昧的程度,能闻到他身上淡淡清香,让人联想到剔须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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