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卜卦》第71章


付清欢哭笑不得,扶起他:“怎样了?打哪儿了?疼得厉害吗?”
裘修远摇摇头,点点自己的肩膀:“又疼又麻……”
闻言,付清欢大骇。
可别是伤了经脉。
他屏息替裘修远听了脉,神色凝重起来。
这个正值风茂的少年若是为了自己伤了仙骨,他可真是大恶人了。
晏且歌蹲下在裘修远胸口的穴位上点了几下,看了付清欢一眼,又道:“先回去休息吧,听医师怎么说。”
众人七手八脚把裘修远带走了,留付清欢蹲在地上出神。
“别太担心,他毕竟年轻,养伤很容易的。”
晏且歌说道。
付清欢摇头:“没在担心。他的伤,最重也就是灵脉受损了,大不了我的挖出来给他。我只是在……”
晏且歌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我只是在想,自己这辈子欠明翚宗的,是不是太多了些。
他知道怎么化解明翚宗的难题,可他惜命,不敢说,也不愿说。这一笔是父亲欠下的,他应当认。裘修远这一笔,是付清欢亲手欠下的,不得不认。
晏且歌见他许久不说话,也不再问,啧了一声:“……九州林最好的医师是在整个修真界闻名的,别担心。再不济,我们还能去找载德道人,他的名号你总听过,没有治不了的。”
听见载德道人四个字,付清欢心里又一阵慌乱,霎时在历苍观的日日夜夜涌上心头。
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想云止奂陪在自己身边。
过了许久,他才调整过自己的心态,笑了笑:“嗯。”
晏且歌看着他的笑容,抿了抿嘴,啊了一声:“对了,宗主应当给你排了事情做,教习弟子?”
付清欢嗯了一声,舒了口气:“宗主说是帮着照看女弟子。”
闻言,晏且歌突然不说话了。
下一瞬,他又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继而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付清欢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笑得仪态尽失,茫然道:“……怎么了?你笑什么?”
晏且歌摇摇头,笑着抹去了眼泪,点点他的脑袋:“你可得当心了啊。”
付清欢仍是一头雾水。但看着晏且歌的样子,总觉得自己的这群弟子,应当不太好。
第七十六章 清债科(一)
裘修远受的那一击,不偏不倚恰在主心脉,刚刚抬到房里就睡了过去,面色苍白口中呓语不止。众人叹气,这怕是熬不过去了。
反正明翚宗这些年来弟子多夭亡,这样十几岁风华正茂就去世的也不在少数。多了也麻木了,只隐隐觉得可惜。到头来竟没有一人责备付清欢,却还反过来安慰他:“这就是明翚宗的命数罢了。”
付清欢盯着床上那眼看着个头要长过自己的傻小子,不言语。沉默三日,衣带不解照顾了三日,最终在裘修远的房间门槛上坐下了。
他时而望着天边的云出神,时而捏着自己的手腕,静静听那缓慢而有力的动脉跳动。
如此三日后,他突然站起了身,摸向身后。
刚摸到背上,却没摸到熟悉的触感。原来自从来了这里,就没再佩过焚天了。
“阿宣。”
付清欢抬起头,他本也不大听得惯旁人叫自己祁宣,可连着这么几日下来,倒也莫名地接受了。反正名字也不过一个代号。
祁景澜一身月白色常服款款步来,竟已到了身前。
付清欢张张嘴,思量再三,唤了一声堂兄。
祁景澜面色温和,看了屋内一眼,道:“我已通知了他的父母,大抵今日就会赶来。”
付清欢眼睛微微睁了睁,点点头,不语。
祁景澜继续道:“我让传声鸟去找载德前辈,可不知怎的,没带回来什么消息。过尔再发一次,你毋要着急。”
“不急。”付清欢淡淡摇了摇头,低垂着眼眸,眼神清明却了无生气。
祁景澜仍在自言:“你大抵也知道了……明翚宗的弟子……不曾想现今连本家弟子都……”
明翚宗的弟子……
眼前闪过这几个字,付清欢眼前骤然一亮。
或许可行?
他道:“堂兄,可能让传声鸟多飞几趟?务必把载德前辈请来?”
祁景澜有些惊异他为何突然激动,但还是应了下来:“自然的……可我怕……”
付清欢笑了笑:“堂兄毋要忘了,我先前是个江湖郎中,正统医术行不通,还有偏方可行。”
最终送走了祁景澜,付清欢长舒一口气,深深望了卧床的裘修远一眼,抿起了嘴。
偏方他有,不过是些补身子的药,和明翚宗名医的药方相比就见拙了。只是一副偏方哪里就救得了裘修远的命,不知祁景澜是真的信了付清欢,还是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由他去了。
偏方无用,药引却可以。
付清欢对着烛火将手里的匕首转了一圈又一圈,直转得虎口被柄上的花纹磨得发红。烛光里他的眼神清明得近乎要烧起来了,淡红的嘴唇也因着烛火隐隐泛着艳色。
烛火越烧越旺,火苗越窜越高,大有燃至天际的意思,最后啪的一声,爆了烛芯。
付清欢手里的匕首转了两下,停在他的手腕上。
没有一丝犹豫,匕首下一片皓腕就见了红。付清欢神色不动,从从容容端了小碗来接血。
伤口划得不大,血滴滴答答溜得很慢,付清欢看得出神一会儿,不禁伸出手去将那伤口边的皮肉撕开了些。
奇怪,他是最怕疼的,小时候被姑姑拿纸糊的尺子打两下手心都嚎得惊动了整条小巷子,现在却面不改色亲手撕开伤口取血。心里甚至升起几分安心的满足感。
如此取了小半碗血,他点穴止血包扎一番后,小心翼翼保存起了那碗血。
煎药时他默念着,双剑之主的血能救明翚宗弟子,那能否续裘修远一命?
只要……只要等到载德道人就好。
如此想着,付清欢把煎好的药端去给了裘修远。少年尚在昏迷,付清欢只能一勺一勺喂进去。也好在昏迷着,尚能忍受这血腥气。
喂过了药他就退了出去,裘修远的父母今日就要赶来,他实在无颜面对。刚回到雅榭喝了半盏茶,苏棹就过来找他,说带他去弟子们的课室。
“这边过去就是女弟子们修习的地方,”苏棹修长的手臂指了指一个方向道,“正好与男弟子的课室隔了一片湖。”
付清欢望过去,一片竹林后隐隐透出几片白墙青瓦来,墙角下似还有栽种花草。
景美至此,付清欢的眉头却也舒展不开。
苏棹看出了他的心事,道:“裘修远已经醒了。”
付清欢闻言一怔:“醒了?当真?”
苏棹点头:“虽还虚着,但有气力说话了。”
醒了,能说话了。
付清欢心上的石头落了一些。
那就好,没事就好,他的血是有用的就好。
眉头总算是舒展了一些,苏棹侧目看他几眼,笑道:“公子的医术比明翚宗的名医神得多,不知师从哪位?”
付清欢摇头:“哪里比得上明翚宗的医师,只是则偏方罢了。”
苏棹抿嘴微笑:“您谦虚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直走到竹林深处,花丛前。付清欢才发现白墙青瓦下的是一片兰花,数目不多,却在这天寒的地方开得很漂亮。
见付清欢看得入神,苏棹道:“这是宗主十岁那年亲手栽的。”
付清欢有些惊讶:“宗主栽的?”
苏棹点头,笑了笑:“这些年来九州林的花草树木,宗主都费心打理过。”
这般闲情雅致,祁景澜真不像个仙门宗主。付清欢沉默一下,与苏棹一同进去了。
刚进了课室,还未推开内门,就听见里头少女们银铃般的读书声。付清欢听出来读的是明翚宗先祖传下来的典籍,如此枯燥的东西,这些小丫头却读得声情并茂,付清欢心里不由得升起几分敬意,还有几分笑意。
苏棹在门前停住了,只轻轻叩了叩门,里头就出来一个女子。
这名女子生得明艳端庄,秀丽清隽,一身服制与苏棹相当的月白色灵鸟广袖长袍,腰间坠了四个银铃,一边两个,走路却不闻铃声。她头发梳的十分齐整,银色勾纹发冠高高束起,透着不可侵犯的高傲严肃。
同是女仙士,同素青霜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她与苏棹行了平礼,黑白分明的眼睛向付清欢看来,抿嘴一笑,问苏棹:“是他了?”
苏棹回以微笑:“是。”
女子眼中涟漪越甚,对付清欢说话都是藏不住的笑意:“祁知念,是女弟子的教习。”
付清欢点点头,平白有些紧张,张了张嘴想自我介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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