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事儿》第9章

“恩？恩……”许度先呆了会神，又微微点了点头。
“把外套脱了吧，省的一会捂着感冒。”韦依看了看他的袖管，觉得还是不安，拿着卷纸擦了又擦也没把那点水给擦了，“一会我送你回去……”
“不用……”许度摇了摇头，低头看着还有些潮的衣服，抬头道，“要不一会还是把外套脱了，摊哪儿吹吹。”许度说这些的时候，头略略低着，眉眼轻轻的眨着，还是早几年的那点害羞模样。
韦依倒没料到他没再反对，反而微微转过身，想了会笑道，“姐，你帮我把拉链拉下来好么？”韦依下意识的就照做了，把带着些水汽的衣服就搭在了右手边的椅背上，回过头来才发现许度略转着看着头在打量着自己。
“姐，你在哭……”
“我没哭！”韦依眼睛一横，下意识瞪了许度一眼，终于意识到刚才是哪里的别扭了。他里面穿着一件滚着米色边的蓝色马甲，领口被压平了，袖子也被压在了马甲下面，只从米黄色的袖口露出比巴掌略大些的空，里面是雪白的衣服，靠近了还感觉有些带着体温的暖意。
许度发觉韦依在看，他知道自己一定很奇怪，这样有些直白的样子，如果这里的人多些，一定会让两个人都觉得难堪。
他双肩用力的耸了耸，又左右用力的摆了摆，才把又边压在袖口下面的半截短袖抽了出来，还要在动，却被韦依微微有些凉的手压住了，一边埋怨着，“怎么不在里面穿件长袖的？”一边又伸手把它们都服服帖帖的塞了回去。
许度一见倒笑了，“姐，还是抽出来吧。这么有点不像样子……”说着他侧了头，正好对上韦依抽抽搭搭有些发红的眼眶，一时又住了口，怕招她哭的更凶些，也不知道怎么劝，隔了半响才轻声道，“你要是想哭我不看着就是了。姐，你哭出来吧，哭完就好受了。”
说完，他真转了个方向，背过身去，头搭在椅背上看着双脚。
他就这么歪着头看着地面，背略有些松了下去，把马甲绷得平平的，一动也不动。他挺瘦，从背后看就更瘦些，让韦依有些意外的是，他肩膀并不比常人窄多少，这两年长开了就觉得更厚实了些，加上已经窜到很高的个头，比不少在这个年纪还像是个小男生模样的男孩还要成熟些。韦依意识到他长大了，悄悄的就长成了一个男人……
“你坐姐身边来……”
“嗯？”他的背僵了一下，却是依言靠着过来，坐在很近的位置，正眼打量着韦依哭得有些发红的眼睛，抿了抿嘴，随即又将唇挑弯了。
韦依伸手揉了揉眼睛，“想笑就笑呗，我又不怪你～”
许度抬眼看了看韦依的眼睛，“我不笑……”
“我没什么。”韦依丢了筷子，对他说，“你转过来点，让我靠会儿。”也不等许度反应过来就歪着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她大概是吃定了许度不会反抗，仍自顾自的倚在他的肩头，“姐就是心里不舒服，想找个人靠会说说话。一会就好了……”
他的身子有一点点暖从颈窝传来，肩上些微颤动了一下，韦依知道他并不习惯与人太过的亲近，是以自己在靠过去时他也微微的想要挣脱，然后稍后又定了下来，头却依旧偏着，不再打量韦依的眼睛。
外面下着雪，来人不多，偶然进来的也是匆匆往这边瞟了几眼又低头抱着热汤碗。韦依就这么侧头依着，她第一次在这样的角度和他靠得这么近，能嗅到他鼻息里一点点的炽热，然后她鬼使神差的问，“你要是以后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如果她不开心你也会让她这么靠着你么？”
许度头稍稍的转了过来，下巴不小心撞到了韦依贴在颈边的额头，又转了回去，低着头摇了摇，“我不希望她需要靠在上面，不希望我会让她不开心，也不希望她会哭。”见门又被人拉开，进来两个食客，他头抬了些住了口。等他们吃完走了才又续道，“姐，你知道的。”
韦依抬眼偷偷瞟着他倾向另一边的额角，下巴刮得干干净净，鼻翼很挺，喉结随着说话不断起落，只听他又在耳边笑道，“如果她开心了，倒可以趴在这儿，我会陪她说说话，陪她做我能做的事……”
“真的吗？”韦依觉得他一直都把很多事情看待得太严肃，有时候哪怕是自己随口的问题都会斟酌着给出结果，他也很敏锐，能很快的就察觉自己的喜怒哀乐，很快的甚至替代另一个本该在这时候安慰着自己的人试图给自己安慰。虽然不可否认的是，他并不是很会安慰人……
韦依想着想着，觉得眼睛有点涩，于是又用了些力环住了他的腰，下巴架在他的肩上打着盹，她并没有睡着，她还能察觉到他的肩膀用力耸起了些再耸起了些，她猜他一定试图让自己的肩膀更宽一些，让自己依着更舒服。她从来没有尝过这样靠在一个在意着自己是不是不舒服的人的肩上，也从来没有尝过其实可以称得上是寡言少语的安慰，从来没有尝过有一人会在自己流泪的时候背过脸去，更加从来没有尝过即使哭了再久，即使眼前的人会在乎自己，他都不会替她擦了眼泪……
韦依发觉这个自己认识了几年的男生其实很不错，即使他总是害羞，即使他不是很喜欢别人太亲昵的动作，即使他其实很少说出他的情绪，即使他连笑的时候也常常不会用他很好看的眼睛对着人。他应该会是一个很好的人，她甚至猜他如果碰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一定会尝试着用尽心思去让她开心。因为他不舍得让自己喜欢的人哭出来，也许是因为他擦不掉她的眼泪……
可是她不敢想的是，如果他喜欢的人是她，她该怎么办？
【本章完】
第十一章
有那么一瞬间，韦依有些期望这个男生喜欢过自己。她一直发觉自己和他之间有的那一层纸似乎被不经意之间捅破了，即使他们都还没有说什么，她也猜出来，或许自己在他的心里比姐姐的角色要略重一些。
她想了很久，发觉她想不出除了父母曾经有哪个人像他这样的干脆的担心过自己，她也设想不出还有哪一个人会像这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仅仅是因为一个情绪低落的电话就下雪的时候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赶过来，却站在一个坏掉的灯柱下不知道等了多久。
他在她身前走，还没有完全蒸干的冲锋衣被风吹得贴在了身上，她发现他的裤腿湿到了小腿，鞋带也开了，被踩的没了本来的颜色，她弯着腰替他系好了，发现他袜子都没穿，连脚踝都冻冰了。
也许他也根本就没有吃饭，她想了会没去追问。
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也想过，是不是只要他只要有那么一瞬间打破缄默，自己也就打破了原则。虽然只是一瞬间的意识。
下了雪，天就更冷了些。韦依抱着热水杯数着考试的日子，再数着放假的日子，数着数着就数到了春天，再就发觉自己眼见着都快毕业了，忽然就发觉她也许不能再在许度身边很久了，连承诺着要带他去看的海或许都得爽约。
……
就这么忐忑不安的到了年尾，考试也考完了，连回家的车票也早就备好了。
韦依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她根本没有勇气说带着许度回家然后从那里启程去看海，即使她从小生在一个海滨城市，坐车到海边不过只要一个多小时，即使她只是想以一个姐姐的身份带着他去家乡的海边看看，告诉他他没见过的世界，她还是害怕很多的未知会对他有所伤害……
回家那天许度和她一起到了火车站，检票的时间还很早，她就抱着手在检票口外面陪他说着话，过了会许度笑了笑，“要不进候车室再说，这边冷死了。”
“没票进不去！”韦依有些沮丧的抬头看了许度一眼，“出去找个地方坐会吧～”
“姐，你说行李都是我的，他们会让进么？”他偷偷觑着检票的地方排出的长队，在韦依耳边低声道，“反正我也拖不了行李……”
韦依先还觉得窃喜，到从过了安检弯腰拖箱子的时候才回过味来，一见许度还站在身边，忙抬头看了看他他有些错愕的笑道，“怎么了？”
没什么，说着她拉着箱子走到了开阔些的地方，许度忙跟了过去。到了候车厅，韦依放眼望去没见到座位，索性把箱子放在了栏杆边让许度看着，自己去洗手间接水。没想到回来一看，人却不见了，韦依一急只见不远的一排座位中间一个瘦瘦的身子站了起来，他看了看韦依，又看了看身边的椅子，张口说了些什么。隔着很远，周围也很吵，他的样子看着有些无辜起来……
韦依心里一松，擦了擦差点就急出来的汗，快步走了过去。心里还直犯嘀咕，也不知道这里人这么多，他哪找到这么个座位的，竟然还把箱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