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生结婚记》第38章


“干嘛不敢说了,天使面容天使身材的小胖妞来给你们送面了!”马晓蓓笑嘻嘻地对徐程说。
“张生把这都告诉你啦?果然,一结婚兄弟就靠不住了。”徐程闹了个大红脸。
过了没多久,张生和徐程的一个老同学要结婚了,在浦东郊区的一个婚礼会所办婚礼。马晓蓓很向往所谓的“会所婚礼”,吵着要去和张生一起开开眼界。张生查了查地图,那地方不是一般远,马晓蓓再怎么动若脱兔,也是个大肚婆呀。再说了,婚礼会场音响又吵,还烟雾缭绕,太不适合孕妇了。张生心疼她,好说歹说地劝解了半天,马晓蓓才作罢。
徐程自然也是一个人。张生和徐程正好结伴而行。在三十岁这个年纪,参加婚礼等同于参加同学会,在人群熙攘的草坪上,他们碰到了好几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大家说说笑笑,好不开心。
正聊得热络,徐程突然拿胳膊肘碰碰张生,悄声说:“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你快看看是不是我看错了?”
顺着徐程的眼光,张生在远处看到了一个瘦削的身影。
大结局
张生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设想过和卫敏重逢的场景,也曾一遍又一遍的想过如果再次见面,他要说些什么。当年的不辞而别,让他总觉得欠卫敏什么,那种负疚的牵挂久久萦绕在心头,就算随着时间推移而渐渐淡望忘,但却从未离去过。
而如今,当她就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张生却完全想不起曾经排练过的台词。他大脑一片空白,懵懵懂懂地站在原地,直到卫敏发现了他。他注意到,卫敏犹豫了一下,还是向他走来。
卫敏变了。虽然在人群里还是显得瘦削,但她的身体明显比十年前丰腴了很多。五官的变化不大,小小的尖下巴,只是脸的轮廓变得更清晰更漂亮。一头垂顺的头发烫成了大大的波浪,垂在腰际,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风韵,不再是当年那个不顾一切的小女孩。
张生觉得自己喉头发烫,紧张地不知道该如何与卫敏四目相对。最终,还是卫敏打破了沉默,她亲切地说:“张生,好久不见。”
她那亲切的一笑,当年的小女孩又回来了。张生也说:“是好久没见了,十年有了吧。”
有了个开头就好办了,两个人很自然地离开人群,沿着会所里湖泊边的小路边逛边聊。 张生知道,这些年,卫敏一直在美国读书和工作。卫敏显然也了解张生的近况。
“听说你结婚了?恭喜啊。”卫敏笑道。
张生拿出手机给卫敏看马晓蓓腆着大肚子的照片,卫敏赞扬道:“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姑娘。”
“你呢?结婚了吗?”张生问。
“没呢。”卫敏回答地很干脆。
“为什么呀?在美国没遇着合适的?那就回国来找啊!”张生真的挺替她着急的。
卫敏看着张生那副认真的表情,很开心的笑了。“知道我为什么想留在美国吗?因为在美国,没有人一见面就问,你为什么不结婚啊。张生啊张生,我这次休假回来,被这个问题烦死了,我还以为你会和别人不一样呢!是不是结了婚的人,成天都想忽悠别人结婚啊!”
调笑了两句,气氛明显轻松了,两个人拉了拉家常,聊了聊近况,谁也没有触碰过去的事情。
一直到天色渐晚,宴会厅的灯全部亮起,示意客人可以去用餐了,他们才渐渐往回走。快要走到路的尽头,张生鼓起勇气对卫敏说:“小敏,我欠你一个道歉。这么多年,我都想跟你说一句对不起,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张生,”卫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张生说:“我承认,我当年怨恨过你,但是渐渐的我想明白了,后来就一点也不怪你了。”
“真的吗?”
“真的。张生,也许我们本来就不适合在一起。生活的选择都是合理的,我们应该接受。”卫敏伸出手来,和张生轻轻握了一下,然后转过身,轻盈地离开了。
这是一段令张生意外的对话。张生有点失落,但失落过后却又是一阵彻头彻尾的轻松。忘记一个人,并不是一点也不想起她。而是每当想起她的时候,内心不再有涟漪。看着卫敏渐渐消失的背影,张生知道从这一天开始,终于可以彻底把卫敏忘记。
张生爸的病一天重似一天。可怕的疼痛越来越频繁地向老人袭来,他常常昏迷不醒,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张生感到了时间的珍贵,他陪伴在父亲病床边的时间更多了,父亲也比任何时候都依恋他的陪伴。他像牵着一个小孩一样,牵着父亲去洗手间,牵着父亲到病房的天台上透气,父亲瘦弱的躯体顺从地依偎着他,一如很多年前,小小的张生依偎着父亲。
当父亲一语不发地忍受痛苦时,张生总是尽量地握紧他的手,希望分担他的痛苦。
张生承认,这些年来,他一直怨恨父亲。他怨恨父亲的独断专行,怨恨父亲安排他的一切插手他的一切,怨恨父亲非要把自己的生活嫁接给他,让他完成没有完成的梦想——即使他对这个梦想毫不感兴趣。他曾经问过父亲:“我是你的一样东西吗?”那时身体仍然健壮的父亲把酒瓶子往桌上一摔,厉声说:“你是我儿子,你说是不是?”
而现在,张生也快要当父亲了。有一天,他趴在马晓蓓的肚子上听胎动,听到健壮有力的小心跳,他激动地说:“这家伙可以当运动员啊!”
马晓蓓表示不同意:“运动员太辛苦了。还是和你一样做IT吧,反正身体好,不怕累!”
“不行不行,说什么我也不要他再当IT民工了,还如不跟徐程叔叔学做生意!”
那一天,这句话刚讲出口,张生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帮下一代人去选择人生,是为人父母的一种本能冲动。也许这种选择不一定是正确的,但这冲动一定是出于血缘之爱。永远不应该去苛责父母的爱。就像这腹中的胎儿是张生生命的一部分一样,张生也是父亲生命的一部分,这一点,从他们出生之时就已经注定。
春天到来了。气温上升,万物复苏,日子显得不再难熬。张生爸清醒的时间竟然多了起来。有一天,外面天气很好,父亲要张生陪他出去走走。张生很惊喜,这是一个多月来,父亲第一次有力气走出病房。他们坐在一棵树下谈起了即将出生的孩子。张生爸开玩笑到:“你们现在有文化了,要给娃娃取个好听的名字,不要像你这样的,容易被人家取外号。”看到老爸有力气开玩笑了,张生觉得很鼓舞,他说:“我取几个,到时候你来选。”
“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福气选咯。”张生爸叹了口气,突然跟张生说:“认真跟你说个事情,要是我走了,你把我埋回成都。我在那三十多年,早就习惯了。”
张生觉得很诧异,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从来不敢在父亲面前提起,但他心里知道,落叶归根,父亲既然想在上海养老,自然也想安葬在上海。
张生爸接着自顾自地说:“那天我和你妈路过一个殡葬一条龙,我顺便看了一下上海墓地的价格。太贵了,要十万。你爸这辈子一事无成,啥也不能留给你,死了更不能给你增添负担。这是我的遗嘱,你听到了没有?”
“爸……”张生握住父亲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他生平第一次理解了父亲,虽然这理解似乎来得太晚了一点。
张生爸没能等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天。两天后,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清晨,他悄悄地离去。陪床的张生妈撑不住睡着了,前来换班的张生叫来护士的时候,老人的心跳已经停止。张生妈痛哭着说:“他不想把我吵醒……”
张生从来没有看到过父亲如此安详的表情。那一刻,他摆脱了没日没夜折磨他的痛苦,一定觉得非常轻松。他嘴巴微张着,眼睛还微微睁开,似乎在享受着难得的春光。张生用手掌轻轻合上了父亲的双眼。
在大伯的帮助下,张生在爷爷奶奶的墓园里为父亲选了一块价格还算能负担的墓地。经过了接近四十年的离别,他们总算团聚了。
三个多月后的一天深夜,马晓蓓突然推醒了张生:“老公,我好像要生了。”张生急得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地扶起马晓蓓,帮她穿衣服。又冲到外屋,叫醒了妈妈和丈母娘。马晓蓓冷静地说:“你不要急,记得把我的拉杆箱带上,一样都不能少。”
全家人轰轰烈烈地叫车去了医院,清晨日出的时候,马晓蓓生下了一个男孩。
当护士把孩子塞到张生怀里的时候,张生觉得特别不可思议,这团粉粉嫩嫩的肉竟然会朝他笑,还打了一个喷嚏。然后他会一点点长大,会和自己捉迷藏,会和自己顶嘴,会离家上学,会带回来女朋友,然后,自己就一点点变老。
张生决定了他的名字。这个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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