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遇到兵》第12章


胡麻粥,面片汤,煮茶一壶,再来一盆后院新摘的果子。
摊子上生意渐忙,一笼一笼掀开都是热腾腾的香气,燕一真看得目不暇接,恋恋不舍:“日后当多在外面走走。”
张车前瞅一眼他的肚子:“量力而行。”
108。
两人走进监牢,狱卒一路行礼。
狱卒的身份是十分特殊。手无大权,但谁见了都恭恭敬敬,甚至带着几分讨好。
人人都懂得为自己铺条后路,一旦失势,锒铛入狱,狱卒既能是遮丑的屏风,也能是架油锅的小鬼。
燕一真见识过许多自大不听使唤的狱卒,无一不是费了大功夫才收服的。此时见狱卒们如此听话,不免惊叹,“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
张车前道:“我的本事有许多,你说的是什么?”
燕一真虚心求教:“我看你平日也没有多做什么,是如何保持治军严谨、百姓安居的?”
张车前道:“想知道?”
燕一真连连点头。
张车前笑了笑停下脚步,将他带到屏风后,“不要出来,在此看我审他。”说着命人将流民头子带上来。
燕一真愣住,“在这里审?为何不去府衙?”
张车前摇摇头,“隔墙有耳。这里现在都是我的人。”
燕一真一惊,“你是说,府衙里有……”
“嘘。”张车前轻轻按住他的唇,“不可妄言。”
燕一真眨眨眼表示明白。
唇瓣温热柔软,张车前忍不住用指头拨弄了两下,被燕一真没好气地推了出来。
109。
流民头子绰号杀猪刀,钉住他的箭上喂了散功粉,又被单独关了十余天,一天只给半碗饭。牢里不见光,又无人交谈,十余天像十余年,他觉得自己再多呆一秒都可能会疯掉。
任务无疑是要失败了,他一想到主子冰冷的脸,心头就一阵烦躁。
提审他的是那个凶神恶煞的都尉,文弱的知县大人则不见踪影。
他冷笑着,一心以为张车前是急于立功,所以特意躲着知县。不论张车前问什么,他都嗤之以鼻。
“不过是个看门的,真把自己当钦差了,坐着别人的位子,也不怕屁股被扎出几个窟窿来!”
燕一真在后面听得嘴角直抽抽,这人扒他衣服那会儿,怎么不见他这么富有正义感?
张车前置若罔闻,淡淡地问问题:“李苌贵派你来做什么?”
“哼,我不会说的,你这无知的莽夫!”
“李苌贵派你来做什么?”
“要杀要剐赶紧的!”
“李苌贵派你来做什么?”
“……”
“哦?李苌贵派你来刺杀天长知县?”
“你胡说!”
“那你来说。”
“……”
在以上对话重复了多次以后,杀猪刀一不小心被套出了实话,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地上,被张车前及时拎了起来。
签字画押后,他把人交给狱卒,叮嘱了几句,随后走到屏风后。
“委屈你了。都听到了?”
“听到了,回去我就和师爷……不,我自己写下来,决不经过第二个人的手。”
张车前揉揉他的脑袋:“是第三个,我也要看的。”
110。
虽然情人眼里出西施不是这么用的,燕一真还是打心眼里觉得——这一刻的张车前真是前所未有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对敌人冷酷,杀伐果断,对自己人包容,体贴入微。没有任何一个时刻能比现在更符合他对一国之将的想象了。
唉,这将军还没当上呢,秤砣就往那偏了,以后可如何是好。
燕一真愁苦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张车前看他垂头丧气好半天了,“审问有了结果,却不高兴?”
“不是的,你知道邹忌大人吗,没有徐公美但是大家都说他更美的那个,”燕一真比划道,“我觉得我现在就像他的正妻一样。”
张车前照着墙根狠狠踹了一脚。
燕一真惊叫:“做什么!你要把牢房踹塌吗!”
张车前猛地转身抓住他,眼睛都红了:“你凭什么像他的正妻!”
燕一真窘迫道:“因为邹忌的妻看他比谁都好,我现在也看你比谁都好。”
张车前:“……”
我日,这个小奸细是不是在勾引我?
第23章 【111…115】打点冰鉴大家用
111。
流民之事至此告一段落,张车前既说了让他只需安心等结果,燕一真便放手给他去办,转头继续操心县中事务。
夏至已过,天渐炎热,天长县又寡雨,燕一真琢磨着,得想个法子消暑避伏。
师爷提了下发的冰票,正在查点人手,准备去领份例冰块。
燕一真灵光一闪,何不多弄些冰块来造福百姓?
“管事,来。”
老管事连忙上前来,“大人,有何吩咐?”
“县中可有会做精细器皿的老师傅?”
“有,县东的刘师傅,人称‘老铜头’,手艺在咱们这是数一数二的,人也实在。”
“如此甚好,管事可认得路?”
“大人,可要我将他请来?”
“不必,一会儿你带我去找他,若谈得拢,有一桩好买卖便送与他。”
“是,大人。”
112。
天色尚早,敲开木门,露出一张憨厚黝黑的脸,正是刘师傅。
二人进屋,只见一地的铜器铁具,风炉拉锨。
“见过知县大人。”刘师傅向燕一真行礼。
燕一真摆摆手,“论年纪,您才是长辈。您先看看这草图。”便将事先画好的图纸递给刘师傅。
图纸上是简化后的冰鉴,内外双层,不如宫廷中所用的精致,但仍具备提环、盖板、气孔等,一样能起到降温的作用。
刘师傅仔细看了一阵,“大人想做冰鉴?”
燕一真点点头,“如今正是酷暑,光靠天吃水可不成,我想仿照上头的做法,弄些冰鉴分给大家。”
老管事感慨道:“大人果真爱民如子!”
燕一真脸一红,他虽年过而立,却还未娶妻生子。“过奖,此乃本官分内之事。刘师傅,这冰鉴,您可做得?”
刘师傅也很激动:“能,能!有这些图纸我就能做!大人,不瞒您说,冰鉴是富贵人家的东西,我早听说其设计巧妙,只苦于无缘得见。多谢大人让我了了这憾事。”
燕一真摸摸鼻子,没好意思说自己是仗着眼神好,在皇宫角落里偷看到的。
“大人,这些冰鉴何时要用?”刘师傅已经迫不及待要开工了。
燕一真算了算日子,道:“不知城中有多少铜匠可做得这差使?因我突发奇想,怕是有些赶,稍后我会通知几位里正,各自拨些青壮年来给您打下手,材料也从衙里出,早一日做成,大伙儿也好早一日享福。”
刘师傅与老管事对视一眼,眼中俱是感激。刘师傅拱手道:“大人说得是,小的定当尽心尽力,明日便将清单送与府上。”
“有劳刘师傅。”燕一真道。
113。
“你要给大家打冰鉴?”张车前在军里忙了几日,一回来就听说了此事。
燕一真点点头,又摇摇头。
日前他们从南边带的杨梅,被燕一真洗净了腌在坛子里,今天打开已经甜津津的,张车前点了一颗最大的就往燕一真嘴里塞。
“摇头作什么,遇到难事了?说来听听。”
“冰鉴要做,但也只是第一步。我想了很久,今年的天气着实怪异,天长,乃至秦州,一旬才得几滴雨,黄河却阴雨连绵,洪水泛滥,弄得民不聊生。天长虽然少有旱灾,但不可不防,若不提前储备足够的水源,只怕真到了那一天,天长也会落到两难的境地。”
燕一真吐出杨梅核,忧心忡忡地说。一想到谦恭有礼的天长人有一日要变成脏兮兮的流民,四处流浪,他就睡不好觉。
张车前沉吟一阵,“你说的这些也并非杞人忧天,愚者千虑也有一得,万事有备无患。放心,我会全力配合你。”
燕一真得了他的支持,安心许多,乐滋滋地吃杨梅。
吃了一会儿忽然觉出不对,“姓张的!你说谁愚者千虑呢?!!”
114。
“大人,柳花那头有动静。”张副将匆匆赶来,“大张旗鼓的,闹的好大阵势。”
“怎么回事?”燕一真和张车前都站了起来。
“小的远远看着像是官差,听人说是从上京前来封赏的巡抚。”
“封赏?”张车前一听就明白了,冷笑道:“多半是封赏前些日子平叛有功之人。柳花是秦州头等大县,这讨好巡抚之事自然有人抢着干。”
听到“头等大县”四个字,燕一真心头猛然掠过一个念头,疑惑地望向张车前,想想还是把已经到嘴边的疑问压回肚子里:“辛苦几位兄弟将人再看紧些,莫要让那些流民得到这个消息,趁乱跑了。”
“照做。”张车前补充道。
“是,大人。”张副官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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