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说不见》第17章

、明明说不见2
冰凉的器械响了几声，像是将我生煎活剥一样，将那个未知的小生命从我的肉体上活生生剥离，泪水簌簌而下，这种痛楚一直从肉体蔓延到心底，然后波及到五脏六腑，这种疼痛是上帝对我的惩罚，机械声停止，我机械的从病床上下来，自己只剩下一个空壳，小护士面无表情的搀着我出去，安东尼迎上来，又说了些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见，从医院里出来，我疼的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走了几步，我蹲下来歇歇。
安东尼一声不吭的抱起我，像医院外面走去，我没有挣扎，我确实走不了路了，隔着他的衬衫，我清楚的感觉的到，他很不高兴，他抿着嘴，就像是以前拐我出去回来的时候，挨了约瑟芬的说教一个样子，我想笑，可是喉咙却无比干涩，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直直的望着他。
回去的路上，他一声不响，尽管车内密封条件很好，可我还是打了个冷颤，他在后视镜中看了我一眼，顺手打开暖风，我的头靠在玻璃窗上望着窗外，在倒退的树木中，眼眶逐渐湿润起来，我旁边这个一直陪伴着我的小伙伴，尽管他不高兴，可还是耐心的陪着我走过这个艰难的过场，我侧过脸看他，他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我说，“安东尼，谢谢你。”
他没有说话，手握在方向盘上，眼睛依旧认真的盯着前方，但我肯定他听见了。
我看得清楚，他的眼眶里闪动着晶莹的光。
回到家，他将我放在沙发上，给我拿来一条厚厚的毯子，调好室内的温度，然后又裹好衣服出去了，门咣当一声被关上，我听见他在外面推了推，确定是关好了之后，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然后我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我梦见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孩子，他对着我哇哇大哭，他长得很像威廉，白白的皮肤，倔强的紫色眼眸，红嘟嘟的小嘴巴，无论我怎么往那里跑，都不能靠近他，我大声的叫他，他也不理我，只是不停地大哭，我一着急，就醒了。
安东尼正坐在我的对面把我望着，见我睁开眼，他起身走进厨房端来一碗热腾腾的人参乌鸡汤，然后就走进隔壁的房间里去了，我听见他在隔壁打游戏，电脑里劈里啪啦的直响，我端起来喝了一口，热气氤氲进我的眼眶，我吸了吸鼻子。
喝完汤，我又蒙上被子呼呼大睡。
我都不知道他在较什么劲。
一连过了七天，我既没有去上课，也没有出门，安东尼肯定是替我请过假了，学校一个电话都没往我这里打，第八天，我坐在床上正在看一本摄影杂志，他突然拿着电话闯进来，笑嘻嘻的看着我，“娜娜，你们学校这个周末有活动，我替你报了名，就是今天，去爬山，你去不去？”
我看了他几秒钟，他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仿佛忘记了前两天发生的事情，仿佛他从来都没有生过我的气，我顿了片刻，咧嘴笑道，“好啊，是该多运动运动，这些天正好腰上长了一堆肉，回头游泳课上又要被同学们嘲笑了，可是，怎么办呢？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要不你自己去吧。”
他没说话，也没问我要去哪里，开始弯着腰替我找衣服。
不知怎么回事，我突然很生气。
他不应该讨厌我吗？他不应该这辈子都不再理我吗？
他喜欢我的，我知道，我们分别7年，他仅靠着背影就一眼认出我，我怀着别人的孩子，尽管他不高兴，可还一如既往的照顾我，忍受着根本让人无法忍受的我，这一切我都清楚的知道是为了什么，因为他爱我，爱的有些廉价，我突然有些看不起他。
我披上厚重的衣服，用围巾将脖子缠了一圈又一圈，我拉开门，回头看着目送我出去的安东尼，我听见自己冷笑了一声，这个声音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有多长时间，我已经没有笑过了，我一字一句的把想说的话都扔进他的耳朵里，我说，“安东尼，你喜欢我对不对？你喜欢的人怀了别人的孩子，你陪着她去打胎，还陪着笑脸照顾她，给她做那么多大补的汤喝，现在她出门你都要给她准备好衣服，你可真伟大，安东尼，你知不知道你的伟大把我衬托的特别的贱？！我求你，你别对我那么好，行不行？！”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关上了门，泪水掉下来，摔在地上，我真希望可以从楼梯上一不小心栽下去，永远也不要醒来，我是个坏女人，上帝应该惩罚我的。
虽然春暖花开，可是天气依旧寒冷，我挎着一个黑色的小皮包走在广场上，广场上有孩子在围着白鸽跑着打转，还有老人坐在木制的长凳上晒太阳，广场中间还有小喷泉，这样的场景，我见过的，那时候还有一个人，他像阳光一样对我笑，那时候，我还是没心没肺混日子的闲人，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我的心一阵绞痛。
他此刻在干什么呢？身边是不是又有了新的陪伴？
我的脚不自觉的向着艺术学校走去。
今天艺术学校敦煌楼8001室有举行的作品展，这个地点在我的脑海里重复了上千遍，我们相见的场景也构想了无数遍，我该说什么，我该做什么？
“其中压轴的一尊就是件大名鼎鼎的艺术之作，本校的校长曾经与著名的艺术家威廉先生有过一面之缘，他花了很大的劲才租来了这尊原本被威廉先生摆在家里的雕塑，听说好像还动用了英国某为皇室的关系，威廉先生才勉强答应。”我听见隔壁一个艺术学院的女学生在小声的谈论着这副被当作圣品一样摆在展览区的雕塑，那女学生最后补充说，“艺术家就是古怪啊。”
我笑了一下，可不是，他的脾气又臭又古怪，我望望台上的那尊雕塑，上面盖着鲜红的绸布，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我只能站在下面耐心的等着红绸子被风吹起来，或者展览到结尾的时候，由那位威廉先生亲自揭开它。
所有的悬念都是这样，好的总留在最后。
展会开始了，作品一件一件的被摆上来，人也越聚越多，最前面的都是伸长了脖子的记者，大家都是冲着这尊雕塑来的，都在一旁小声的议论着下面到底是什么，竟然被艺术圈子里面的人说成是无价的瑰宝，台上的解说也越来越带劲，最后几乎是喊了出来，“下面我们终于等来了最惊喜的时刻，据说这是威廉先生目前最得意作品，而且此作品因为一些私人原因，仅此一次展览，请大家按照规定维持秩序，不要拍照！”
我站在台下紧张的等待着。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向台上，那个我无数次梦到的身影，他被一大群人簇拥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这么长时间不见，他变了很多，头发长了，大片大片的垂在额头上，我嗅了嗅鼻子，周围仿佛都是浓郁的鲜橙的清新味道，呼啦啦的一群学生开始往上涌，大家都争先恐后的想看看这位著名的艺术家。
终于红绸布被揭开了，我像被雷击中了一般站在那里。
是我。
细长的脖子，漂亮的晚礼服包裹在纤细的身上，精致而美好。
那张脸是我。
两年前，当它初具雏形的时候，我还以为会是罗冰冰。
台下一片唏嘘，这件雕塑太完美了，校长带着随和的笑意对着台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语气中掩饰不住的自豪，“亲爱的同学们，今天，英国著名的艺术大师威廉先生，终于答应了我的请求，将这尊为他的爱人雕刻的肖像带来让大家见识一下，当然，还有一层更深的原因大家也许不知道，威廉先生深爱的这名女孩子就是中国人，自古浪漫之下才有更好的作品出现，下面，我们热烈欢迎威廉先生为大家发言！”
我的眼泪哗的像拧开的水龙头一般顷刻泄下，校长的目光在台下扫视了一番，看到我的表情时错愕了一下，不愧是文化底蕴深厚的长者，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更加深了，他说，“此刻我可以从同学们的脸上看到喜悦的表情，甚至，有些同学早已经激动地，泪流满面？？？？？？”
荡气回肠。
哗哗哗，都是拍巴掌的声音。
“娜娜，一个周都没去上课的，听说你感冒了？现在好点了吗？”隐约听见有人对着我打招呼，可我的眼睛里都是那尊雕像，他视若珍宝的雕塑，还是那个声音，她打断了我的思路，我听她说道，“那可真像你啊，娜娜，威廉先生的雕塑怎么那么像你呢？”
我转过脸去，是班上认识的一个女同学，她的男朋友是艺术学院的学生，她正愣愣的望着那雕塑喃喃的自言自语，我没有回答她，我怎么回答她呢？我自己都不知道，心里很乱，很想离开这里，我拼命的往外挤，黑压压的人头攒动，所有的人都看见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