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说不见》第44章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安东尼的事情。
他似乎看出我的为难,并没有强求我,他让我在这多住几天,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于是我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这个大院儿里头全都是些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只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儿,叫格列巴桑,穿着藏族特有的那种长袖宽腰斜襟的服饰,腰间佩戴着一块标示着他的属性的铜牌,头上梳着个辫子,上面还绑着根红色的头绳,陈升告诉我,这叫‘英雄结’。看见了我,还拘谨的笑,他是当地居民,因为上的学比较多,又会些普通话,所以被留在部队里打打杂,平时带个路,或者处理点当地的纠纷什么的,也跟着他们一起训练。
我的到来让大院儿里多了些笑声,晚上吃过饭他们就搬了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听我讲外面的故事,他们把中国的东部都称作外面,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还很不习惯,想想他们全年呆在这里,以前连电话都没有,有什么事情都要靠书信通知,现在部队上给安了一部座机,还都舍不得打,你推我让的,根本与外界没有什么联系,想到这我的心底有些发酸。
想想在北京,手机基本上算是生活必需品,根本没有想过能有一天离开它。
现在什么也没有,感觉倒是无牵无挂的了。
感觉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格列巴桑最喜欢听我说些大学里的事情,他是高中毕业,在当地的同龄人当中还算是个高学历,很多孩子都是因为家境的问题没能上完学,他也是因为家境的原因,上到高中就辍学了,一直对大学里的生活心生羡慕。
陈升见到他整天缠着我问东问西的,也很开心,让我多告诉他一些,满足他的知识欲。
我也就多讲一些大学的事情给他听,他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插嘴问些问题。
“你说你们那有很多台电脑?”
“对啊,网络这么发达,很多东西都能查出来很方便的。”
“什么都能知道麽?”
“是啊,想知道什么都成。”
“那电视上播的也都能查到?”
部队里有台很陈旧的电视机,只有一个新闻频道,还要拍打上老半天才能出影,这几下他们也舍不得拍打,很多时候,都是对着雪花儿听新闻,在格列巴桑心里,能听到的已经算是很高级了,别说是还能出影,他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我,有些不解。
“那是当然,这是最基本的,有了电脑,就等于全世界的知识都装进了脑袋,想知道什么,轻轻一点键盘就知道了,能看新闻,能听歌,还能看电影。”见他他挠挠头,听得云里雾里,我又问道,“你看过电影麽?”
他马上颇自豪的笑了笑,又有些可惜的喃喃道,“上一年国庆节,外面组织人来这里播放电影,队长给我放了两天假,我去镇上看过,不过人太多了,没能挤到前面。”
我看了看他没再说话。
我知道单靠讲他也听不明白,就问陈升,为什么不在部队里装台电脑。
陈升摇头,“本来是打算买一台的,可是我们这里会这个的不多,部队里都是粗人,也都在这呆了几十年了,哪还跟得上时代啊?”
我又问,这附近有没有商店可以买到电脑。
他摇头,“这里太艰苦了,哪有你们那那么多高级的东西。”
他说的是你们那,我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让视线更加的明亮一些,又问,“这里哪里能买到电脑?”
他看了看远方,皱皱眉头,“离这里远点的镇上可能有卖的,不过要走上两天,还要坐一天的车,来回一个多星期。”
我又问,“我能带着格列巴桑出去走一趟吗?”
他这才想起来,问我,“你要买电脑。”
我笑笑,“这是给格列巴桑一个惊喜,要保密。”
他对我笑笑,将食指放在唇边对我做了个可爱的动作。
刚开始格列巴桑听说要出去一个星期还不愿意跟着我出去,他说,万一部队里有什么事情很难赶回来,我还不知道这孩子还这么有责任心,被我死拖硬拽的带出来了,还在后面嘀嘀咕咕的唠叨。
我见他皱着小眉头,在后面磨磨唧唧的,故意回过头唬他,“我们是要完成一项很重要的任务,陈升说要我保密,所以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不然很难完成的。”
他立刻警觉起来,看了看四周,凑过来对我说,“什么任务?”
我用坚定的眼神望向他,“保密。”
他用更加坚定的眼神望着我,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他的样子我不禁想笑,半天才忍住,对他竖了竖拇指,“我代表人民感谢你。”
他含羞的一笑,脸都红了。
在一处坑坑洼洼的地方我停住了,回过头狐疑的看他,“亲爱的,这里怎么还有盆地啊,你不会是带错了路吧?小心回去我告你的状。”
我本来是想给他开个玩笑的,可惜他没听懂,皱皱眉问我,“‘亲爱的’是什么意思?”
我恶作剧的一笑,“我们那对兄弟姐妹都这样称呼,这是表示尊敬的意思。”
他哦了一声,作恍然大悟状,然后又解释说,“这是以前部队演习的时候炸的,后来迁走了,这个坑也就没填上,你怎么这么没文化啊,我都知道盆地没这么小。”
我立刻笑道,“这不是挺聪明的吗?给我说说,你哪里听来的?”
他也立刻笑了,“你怎么老拿我当小孩儿啊,课本上不都写着呢吗?这些我学过的,你净欺负我什么都不会。”
“那你还会什么?”
“多了去了。”
“这句话说的好。”
一路上说说笑笑的也不觉得时间过得快,后来我们在一条公路上拦了辆车,那司机人很好,三十多岁,皮肤也是黑黑的,一双有神的眼睛,中等个子,说话铿锵有力,听着就很有精神头儿,一听说我们要去镇上,二话没说就让我们上了车,这是辆拉货的车,车上载的都是些活鸡活鸭,尽管弄得一身都是鸡毛鸭毛和各种奇怪的味道,下车的时候我还是想表示一下,就掏出钱来要塞给司机。
格列巴桑看见了一把拉住我,头摇的和拨浪鼓似地,我以为他是不舍得给,推了他一下,走到那司机面前,尽量将语速放慢一些,“师傅,谢谢你,这是搭车的钱。”
司机没有听懂我说话,但是看见我手中的钞票就明白了,他摆摆手,对着我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我一句也没明白,转过脸来朝格列巴桑求救,格列巴桑上前对那司机敬了个礼,也说了一通,然后两人深情相拥了一下,各自散开。
我不明所以,看着格列巴桑,他叹了口气,对我道,“他既然打算带你来了,就没想过要你的钱,你这样反倒是让他难为情,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这才羞愧难当,在这里,拿着自己的想法看待别人,是多么的愚昧。
望着那司机离开的背影,我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在镇上我们四处逛了一圈,找了几家店也没有找到我说的东西,格列巴桑问我,“亲爱的,你到底找什么,怎么听你说像是电视机?”
他倒是挺会活学活用,这个词儿立刻就用上了,我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终于在快到傍晚的时候找到了一台样式比较老的机器,价格却极其的高。
还了半天的价,才买了下来,但这价钱也几乎可以买一台性能很好的手提了。
格列巴桑看着他怀中的东西,小心翼翼的问我,“这就是电脑?”
我点点头。
然后我看他十分小心的背着我偷偷的擦了又擦。
他是怕我笑话。
买完了电脑,又买了些日常用的吃的东西,我们在马路两旁站着,格列巴桑说这个时候应该还能等到回去的运输车,太阳已经快下山了,晚上的时候,这里非常的冷,我看着格列巴桑裹着个厚厚的大衣站在马路的一侧焦急的望着远方,在他鼓鼓的大衣下面揣着的,是那台破旧到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的电脑,他一直很想快点回去像伙伴们炫耀炫耀,我怕电脑太沉,让他背着,可他说这样容易磕着,非要抱在胸口不可,这孩子,净做傻事,和安东尼一个样!
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想到这个人。
这几天我刻意的想着、说着、念着各种各样快乐的事情,已经把这个名字忘得干干净净了。
可现在,他又毫无征兆的蹦了出来,把我吓了一跳。
最后一片光亮照在地面上,我站在黄昏的小镇上,望着身边来来往往走过的陌生人,他们的脸上有开心,有幸福,还有想飞奔回家的焦急,不远处是那个乖巧又善良的淳朴孩子,我突然也异常的思念一个人,他此刻在干什么?是不是在快乐的准备着订婚典礼?偶尔闲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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