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倾心爱过谁》第90章

她坚定的说，不管他恢复得怎么样，我都愿意用我的下半生来照顾他！求求你们！她向着医生深深的鞠了一躬。　
当场就有几个心软的护士，感动得泪雨纷飞。　
245纠葛不清的水草
火车终于到站了，赶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大家都有些疲惫不堪。
罗毅荣一手拎着一个笨重的行李箱，走下火车，回头对身后的父女说，金老伯！木叶！就到了！辛苦你们了！老人眯缝着眼打量这个早已变得陌生的地方，叹息道，这个地方变化真大呀！几十年了，都认不出来喽！相当年，他来这里打工的时候，这车站四周，还是一片荒芜，几十年过去了，竟渐渐的繁华起来！
物是人非的瞬间，在他看来，却变成人是物非的悲怆！
罗毅荣急着回去见凌落，拦了辆的士，打开车门向他们招手说，快过来！
木叶应了一声，便拉着还在深思感慨中的父亲走过去。
车子在宽敞的水泥路面上快速行驶，沿途是一片正在开发的商用楼盘。
木叶望着窗外一片高耸的楼房，吃惊的说，阿爸！你看！多高的房子！就是寨子里的苗竹，也长不到这样的高度啊！多美的房子！要是住在里面，一定特别刺激吧！
老人有些不安，并没有听清她说的话，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是不一样的吧！便把目光投向窗外，不再说话。
他有他的心事！他在深思着该以怎样的表情和李心草见面，心里很复杂，那些三十年里堆积起来的内疚，就像沙土一般，一阵一阵的向他涌来。对于那个情深义重的女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一定很恨他吧！也许她除了恨他，再不会有别的情感。
那也怨不得她！对于一个柔弱无助的女人而言，如果她曾经把所有的希望，都倾注在一个男人身上，他却残忍的不辞而别，把她扔进更深的绝望里。再见面的时候，她除了怨他，恨他，还能奢望她的原谅吗？
恨，有时是一种绝望的情感，会让人心痛欲裂，痛不欲生！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恨，是否也会像他们曾有的青葱岁月一样，逝去无痕了呢？
木叶一心陶醉在对新事物的好奇里，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老人的伤悲，她只是一味的欣喜若狂，内心惶惑不安的欣赏着这个宽敞诱huò的世界。她心情很愉悦，哼着甜甜的山歌，什么郎是竹子妹是枝，一生一世长相思，什么妹是绿萝哥是是树，不怕霜风夜雨时，．．．．．．唱得那叫一个轻快。
听到她撩人的歌声，罗毅荣偷偷的从后视镜里望了她几眼，这个充满野性和欲望的女子！跟多年前的凌落，简直同出一辙，甚至连她眼中闪烁的光芒，都有几分神似！　
他的心里不禁生出许多感叹，想当年，凌落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充满活力，一心想过华美日子的女孩子！可是现在，她的生命之翼即将折断！她这一世，再不会有这样天真无邪的，纵情声乐的时光了！　
车子在公寓门外停下了。几十分钟的车程，在各人的心事中缓缓拉近。到了碧水小筑楼下，罗毅荣付了车钱，把东西搬到地上，说，就是这里了！在这幢楼的上面！十楼！　
木叶很惊喜，说，好漂亮的房子！老人却一脸沉默。他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这一世，以为可以不再被任何情感纠缠，没想到，年过花甲了，还是躲不过！　
躲不过今世的一个亏欠，一个承诺！　
该怎么跟她说，当年的失约，其实是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劫难？该怎么去面对她那皱纹深深的满脸泪痕？她是爱着，还是恨着？是胖了，还是瘦的？．．．．．．那个奄奄一息的病人，真的是他的女儿吗？．．．．．．他不安的纠结着，内心宛如一池纠葛不清的水草！　
246迟到了大半辈子
可是再纠葛不清的情感，也总得有清算的时候。
他明白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脱良心的谴责了！
他正了正衣领，被木叶领着，勇敢的跟在罗毅荣的后面。他在心里下着决心，不管她要怎么对他，打他，骂他，或者是驱逐他，怨他，恨他，还是指责他，撕扯他，他都不会还嘴，更不会还手！他要任由她发泄这几十年来的绝望，倾诉她一个人生存的不易，任由她把眼泪流到他的脸上，身上，衣服上，心坎上，他绝对不会躲闪！
那都是他三十年前欠下的，他必须要勇敢的去偿还！
只有还清了，他的灵魂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木叶一直很兴奋，她在封闭的电梯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拉着罗毅荣说，嘿！这个是什么？
他笑笑，说，电梯，可以帮助我们到达住的地方！
她就吃惊的问，十楼！你们住在好高的地方啊！
他点头，不再说话。他迫切的想见到凌落，想告诉她，所有的愿望，都会找到最终的归宿！他害怕的是，她能不能尽量坚强一些，分享这迟来三十多年的天伦之乐。
电梯缓缓开启，李心草早早的等在那里。
当木叶拉着老人从电梯出来的那一刻，老人终于看到了当年曾经深深爱恋过的女人。
四目交又叠，能道明心迹的只有四行浊泪。
李心草扑进他的怀里，哭着说，你怎么才来？她伏在他佝偻的肩上，热泪长流。
老人一愣，拍了拍她的肩膀，内疚的说，我迟到了！我迟到了大半辈子的时间！你恨我吧！
她强忍着泪水，推开他说，恨！怎么不恨！只是现在，女儿生命垂危，我连恨你都没有力气啊！她擦干泪，说，快！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女儿吧！
老人望着她倔强的背影，心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要知道，三十年前，她就是一只鲜活的泪瓶子，不管是大事小事，只要她一不顺心，就会伏在他的身上，哭得惊天动地，没想到，三十年的光阴，居然把她磨砺得如此倔强，她甚至能不卑不亢，不挣扎，也不抱怨！
时光，真的是个好神奇的魔术师！他不仅让人憔悴、苍老、皱纹丛生，更让人厉经风霜，蓄积了处理日常事务的智慧和沉稳！
眼前的女人，坚强得让他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可是，谁又能在大风大浪过后，依然还能保持对生活的信心和平常心？谁又能在大灾大难过后，还能在残忍的现实面前平静如水，谈笑风生呢？　
他苦笑着，犹豫着，踏进了凌落的家门。　
凌落正倚在床沿上，听到爸爸和妹妹要来，她突然很紧张！拿起梳子，把假发梳理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老人真实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惶惑不安的看了她一眼。　
只是一眼，他就确定了她是他的女儿！在她的身上，有着他年轻时候的影子！　
她望着瘦小佝偻的老人，深吸了一气，鼓起勇气喊道，爸！爸爸！　
老人蹒跚的走到她面前，握着她的手说，哎！我的苦命的女儿呀！阿爸来迟了！两父女紧紧的拥抱在一起，热泪长流。　
木叶走到她面前，甜甜的说，你是我阿姐！我叫木叶！阿姐别哭！阿爸别哭！虽然有些伤感，但值得庆幸的是，咱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她一手拉开一个，两个人这才止住泪。　
老人深情的望着她说，孩子！你受苦了！阿爸没什么带给你，只有这条手链，是年轻的时候想送给你阿妈的．．．．．．现在，我把它转送给你，希望能锁住你的命运，让你重新健康起来！他颤抖着双手，把它戴在她瘦削的手腕上！　
这是他当年打算送给李心草的礼物，没想到，因为一场灾难，他没有兑现当初的诺言！现在，他要把它戴在凌落的手上，以此补偿他对她这个亲人三十年的亏欠。　
247合理的归宿
那顿晚餐，李心草做了许多菜。
凌落的心里很高兴，执意要把轮椅推到饭桌旁边吃饭。
罗毅荣只好把她抱进轮椅里，小心翼翼的把她推过去。一家团圆，金老六特别高兴，喝了些许小酒。
一开始，大家还是热热闹闹的，说着高兴的话，吃到一半，李心草突然鼻子一酸，掉下泪来。凌落笑着说，妈！有情人久别重逢，亲人间好不容易团聚，都是难得的喜事，你扫什么兴呀？来，陪阿爸多喝几杯！算是罚他这么多年来没照顾我们！
金老六举起酒杯，说，我该罚！他望着泪眼迷蒙的女人，说，草！这次来，我有两个心愿，一是见女儿一面，二是，当面向你道歉！请原谅我当年的失约！他举起酒杯，连饮三杯。
场面有些沉寂。
木叶赶紧拉住他说，阿爸！别喝多了！
他用力甩开她的手说，别劝我！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当年我的失约，她们母女俩也不会经受这么多的艰辛！我真是没用！我是个罪人！千苦罪人！他抱头痛哭！
凌落眼里噙着泪，说，过去的事情，错了就错了吧！谁还没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