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路江湖》第75章


幸好柳云生总是能适时与他心意相通,便替他回答:“卫兄这几日没休息好,想必是累了。”
洛九渊听罢低声和蔼道:“如此,我叫阿分在客栈里为你们留了两间房,让他带你们去休息吧。”

莫行风坐在客栈一楼靠窗的桌边吃饭,街上人群往来匆忙,感觉要发生什么大事似的。又或许是他自己觉得会发生什么大事,才感觉外面来往的人也同样焦急。
鉴于顾飞雨几近半边身子还没法动弹,莫行风一直绷紧着神经,等白术找过来。
但白术至今没有找来。
白术可能直接先行一步去找洛九渊了。莫行风心想。但他并没有因此松了口气,事实上,他又多添了一份担忧。
莫行风并非怕洛九渊被蒙进鼓里,而是怕他明明清楚,却仍旧装傻。因为前者不可能发生,后者则说明他会有自己的算盘。
莫行风从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现在却突然有些难过。年少时他们是多么好的兄弟,而现在,尚未重逢,提防就已筑起了墙,好似时间从来留不住人。
“四叔。”
听见有人唤了一声,莫行风才缓缓回过神,竟发现顾飞雨站在眼前,有些惊讶道:“你竟恢复得这么快?我以为你还得躺两天。”
顾飞雨脸色有些憔悴,眼窝陷了一圈重重的黑。她坐下喝了口水,声音有些中气不足:“我将毒排出来了。”
“……”
莫行风微张着嘴,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她,良久,却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便将馒头和菜碟往她那一移,言简意赅:“多吃点。”
顾飞雨拿起一个馒头,往嘴里塞。二人低头对坐着,气氛陷入了安静的尴尬中。
莫行风假装不经意抬眼,瞅见了顾飞雨那张明显受苦的脸。少了许多金陵时当大小姐的意气风发,没了眉尾和唇角上扬的骄傲,多的是柳眉轻颦的稳重思绪,不变的是生而凌厉的眸。
莫行风觉得自己身为长辈,这种时候理应说点什么。但实际上,他没有夫人,也不曾教过孩子,偶尔和顾飞雨或是卫殊行见一面,还能装一装前辈的模样,若是让他掏出长辈的教诲或是指导,则避之不及。
毕竟他自己一路活过来都是混乱而糊涂的,实在总结不出多少人生经验,若是真有,恐怕只有两个字:活着。
但气氛过于安静,莫行风就坐不住了,他左思右想,终于好声好气地憋出两个字:“痛吗?”
顾飞雨一愣,停住了夹肉的筷子。
莫行风感觉气氛比之前更进一步的尴尬了起来,正挠心挠肺地遣词造句时,好在,顾飞雨开口了。
不过有些不着边际。
“我想起我小时候,受过最重的一次伤,是五岁的时候,被茶水烫到,肿起了很大的水泡,我被我爹抱着哄着,哭了两个时辰,嗓子哭到说不出话。”
她自嘲般笑了笑,声音很轻,就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这明明是段不怎么好的回忆,现在却有些怀念了。”
她又揉了揉额:“排毒的时候,的确让我感觉很难受,但不知为什么,过去的事情一直冒出来,占据了我整个脑袋,我就一直想着,想着,就像是在走马观花地看戏一般,突然,眼前的苦,就能吃下去了。”
“你长大了。”莫行风突然叹了口气。
顾飞雨摇摇头,调侃道:“要是小时候知道长大以后要吃苦头,我就不长大了。”
莫行风难得地笑了出来。
“吃饭,多吃点。待吃饱喝足了,我们就出发。”
“好。”顾飞雨应道,突然一回头高声唤,“小二,再上六个白馒头!”
莫行风一口汤差点被呛着,抬头抹了抹嘴,对上顾飞雨望来的眼神。
顾飞雨突然有些局促:“我……”
“没事,你体力消耗过多,吃多点正常。”莫行风怕她不好意思,急忙帮人开脱。
顾飞雨:“我……”
“没事,能吃是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莫行风道。
顾飞雨:“我……”
“没事,你……”莫行风顿时词穷了,干张了张嘴,看到顾飞雨复杂的神色,问,“你还有事?”
顾飞雨叹了口气,眼角瞄了瞄前边的菜碟:“我想问你剩的那半只鸡还吃么……”
“哦,不用。”莫行风神情僵硬,勉为其难地笑了笑,“你吃吧。”

卫殊行站在客栈高楼的回廊,低头观察镇上各色酒楼客栈中来去的人。
“五千义士……”柳云生站在他身边,背靠栏杆,感慨道,“是洛前辈太行了,还是近年来无方堂攒得仇恨真有这么多。”
卫殊行沉声道:“这五千人中,高手如云,只是恐怕鱼龙混杂。而且,不知为何,我现在也没法完全相信二叔。”
柳云生安慰道:“正常,都过去这么久了。”
卫殊行沉默片刻,突然道:“你看见下面那个人了吗?”
柳云生稍稍侧身,朝卫殊行目光所视的方向瞧去,一个敦厚扎实的黑胖子十分显眼地立在酒楼门口,像个插了两条烧火棍的焦馒头。
“你说的是那个三百斤?”柳云生颇为疑惑。
卫殊行点了点头,似是仔细思忖了一会儿,缓缓道:“我估摸着,他一屁股墩能坐死两个你我。”
柳云生看了看底下那人,又看了看卫殊行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心想他开玩笑还真是上瘾了,现在都学会调侃陌生人了,迟疑道:“你又在说笑?”
“什么……?”卫殊行听罢一脸疑惑,半晌反应过来,解释道,“那个人体型厚重,但弹跳力却极好,在江湖上有点小名气,他杀了几个人,都是靠跳到人身上将人一屁股压死的。”
“……”柳云生扶额,一脸无奈,“还真是江湖之大无奇不有,我还真没想到你说的就是字面意思。”
“你再看看,南边还来了个瘦子。”卫殊行又朝另一边稍微指了指。
柳云生定睛看去,看见一个清瘦之人,其双手却格外突出,单薄而尖长,瘦到皮包枯骨。他不禁惊叹道:“这真的是人的手,而不是干尸的手?”
卫殊行道:“这人的手瘦尖到能直接做刀刃了。”
柳云生心想这应该也是字面意思,问道:“他直接用手刺死过人?”
卫殊行悠悠道:“据说将胸腹都剖开了。”
柳云生不禁好奇:“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卫殊行抱着剑,目光望向镇子的远处,带了些自嘲:“我以前喜欢练完剑就跑去茶馆听故事,江湖上的奇闻异人,以前听得多了,现在看到这些特征,便记起来了。”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补了句:“那时候小,小孩子……”
卫殊行的声音渐渐弱了。
小孩子,耐不住寂寞。柳云生在心里帮他补全了。
柳云生凑到卫殊行身边,嗓音是轻和而温润,带着丝丝的笑意:“卫兄,和我在一起,你话变多了。”
光是声音凑近,卫殊行的耳就情不自禁被烧烫了。他本来想说“有吗”,想了想又将这两字咽下,改问道:“你……不喜欢么?”
柳云生用指腹亲昵地蹭了蹭卫殊行的手背,笑道:“怎么不喜欢,我高兴疯了。我这人容易贪心不足,想知道你的事越多越好,反正,你以后也不会是一个人了,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全部说出来。”
卫殊行耳根红得滴血,柳云生抬头瞥见,伸手轻轻捏了捏他耳垂,低声揶揄道:“你怎么白天就这么假正经呢。”
卫殊行坚定地目视前方,沉重地咽了咽喉,坐怀不乱而又生硬地转开话题。
“你看下面紫衣服,脸颊上有颗痣的男人。”
“……”好似泼了一瓢冷水。
行吧,你说看就看吧。柳云生心中无奈道。
“怎么?那个人又有什么特异?”柳云生问。
卫殊行一本正经道:“唱歌特别难听,能取人性命。”
“什么?”柳云生顿感不可思议,“和前两个相比,这个就太厉害了,他还唱死过人呢?”
卫殊行用奇怪的眼神望向柳云生,唇角没憋住笑意微微上扬:“没有,这只是调侃,唱歌怎么能唱死人。”
柳云生:“……”
“你故意的?”柳云生微眯双眼。
“不是。”卫殊行诚恳道。
“这才是故意。”
他乘人不备,突然用手掌扶住了柳云生的后脑,修长的指穿过柔顺的青丝,轻轻咬上了柳云生的唇。先是轻柔地在唇上舔咬,后又逐渐侵入唇内,细水绵长逐渐演为滔天洪浪。
是他赢了。柳云生心想。
卫殊行吻得细致又缠绵,柳云生不自主跟着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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