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路江湖》第89章


柳云生埋着脸,默不作声似是在思考什么,良久,抬起眼往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在恍惚中有些破碎。
“你或许也发现了,他逐渐开始嗜睡,因为体内与蛊毒的盘旋会消耗他过多的精力。”
柳云生依旧没有答复。
汤云谷在轻描淡写的语气中循循善诱:“他仅剩的这十年,他先会发现自己视线越来越模糊,然后完全看不见,变成瞎子,紧接着,他会慢慢听不见,变成聋子,然后便是四肢开始麻木,……最终他会像个废人那般死去,——更大的可能是他无法承受痛苦,屈服了蛊毒之下,变成无恶不作的疯子,他不再痛苦了,而执意留下来的你又会怎么办,杀了他?”
“师父,你不用再说了。”柳云生阖上了眼,眉头紧锁着心烦意乱,神色一瞬间布满了灰败的疲惫。
汤云谷眼里叹了口气:“为师先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柳云生坐在地上发愣,许久,他终于起身,推开房间的门,竟发现卫殊行已经醒了。
卫殊行强撑起了上半个身子靠做在床头,脸色苍白得就像刚从摧枯拉朽的噩梦中惊醒,见到柳云生推门,发白的唇角竟努力提出了一个无力的笑。
“我没事。”卫殊行声音轻得像抓不住的风。
柳云生突然就流下了一滴泪。
卫殊行有些无奈:“你怎么还哭了,像个小孩子似的。”
柳云生上前将卫殊行温柔抱入怀中,感受他清晰分明的躯体轮廓和略为冰凉的温度,恨不得将人捂热乎了。卫殊行将手搭在柳云生背上,低声道:“我听见了。”
柳云生心里本能一悸,立马知道卫殊行下一句会说什么,突然间便坚定了,抢在他前头,直接截断了言语:“你不能赶我走,卫兄,我不会走的。”
卫殊行早就知道他会如此回答,目光深深望向落空的远处,叹气道:“……那可怎么办呢。”
“我这人平时没什么心愿,我只是想陪你久一点罢了。”柳云生的声音带着让人无法挣脱的低缠,“我既已知道最坏的结果,你还怕我会痛苦吗,令我痛苦的事,应当是明明你知我心意已定,还要将我推开。”
卫殊行将脸靠在柳云生的肩上,缓缓闭上眼:“如果我死了……”
“如果你死了……”柳云生声音有些飘,就像要被风吹像悠悠远空,“如果你死了,我便在你金陵的院落里栽满花树,把你葬在花下,然后连你的一份继续活下去,做你想做的事,去你未能去到的地方,待每年开春,我就回金陵在花下为你酿酒,同你说这些故事……江湖上再也不会有别人知道我们的事情,所以我要记忆旺盛,然后长命百岁,待到空乏之时,再一遍一遍的回忆和你的日子,——这些我生命中最开心的日子。”
卫殊行眼眶莫名有些热,低沉的嗓音带着沙哑的哽:“我本以为,人这一生,独来独往,独生独死,皆苦乐自当,卫某何德何能,不曾妄想有过今日相伴……想来世间长久本就是奢望,从此往后,每相守一天,都是我多得的幸运。”
柳云生的手指指腹温柔地擦过卫殊行的脸,深沉道:“是你妄自菲薄,老天本就欠你良多。”
卫殊行轻声笑了:“看你都把最绝望的结果都轻松说出来了,我突然就不为你难过了,就让我自私一点吧,——我此生唯一的私心,就是和你待在一块儿了。”
柳云生小挑了挑眉:“不要小瞧我,我这个人可豁达了,我怕的就是你没有私心。”
待卫殊行再次睡下休息,柳云生才出了屋,抬头看见汤云谷站在远处的高坡上,月亮在他头顶悬得澈亮。
柳云生轻功落到汤云谷身侧,闻他发问:“如何,辞别的话说完了?”
柳云生摇摇头,笑道:“还没有,等你们要回去时,我再对你们说吧。”
汤云谷面露微讶,又很快释然了,感慨道:“原来师父并不曾全然了解过你,是为师自以为是了。”
柳云生略带调侃道:“师父,虽然江湖人都以为你无所不知,但或许你真的未曾全然了解过任何人。”
闻言汤云谷竟怔了半晌,才恍然叹了口气:“……罢了。”
“所以,你还未曾回答过师父的问题,倘若有一天卫殊行走火入魔,你会杀了他吗?”汤云谷郑重地看向柳云生,重新问道。
柳云生毫不犹豫:“会。”
他没有看汤云谷神情的变化,只是自顾自解释,眼神却是罕见的漠然:“但我并非因为恪守仁义道德,或是有像师父这种悲天悯人之心,我会这么做,仅仅是因为,——这是他所希望的。有时候我甚至怀疑,除他之外,我对这个世间真的还存有多余的感情么?我表现得像个红尘世俗之人,现在我才发觉,我的红尘世俗里,只有他。”
“你当真下得了手?”
“如果事情真的如此发展,无法挽回,那他便早就死在了那副躯壳里。”柳云生淡然道,“我杀了他,健康活着的人是我,痛不欲生的人也是我,而他早已不会感受到任何痛苦了,甚至可以在束缚中被解脱。他既不会再痛苦,我又为何下不了手。”
“你既痛不欲生了,如何过活?”
“不知道,到时候再看吧,人总不可能会一直悲痛吧,总得让我休息一下。”柳云生苦笑,“如果我现在就把将来的问题思考完了,那以后的我思考什么,这对他不太厚道。”
汤云谷道:“为师竟有些看不懂你了。”
“兴许山人的妙计也没那么好使吧。”柳云生道,“别把人想得太简单了,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太忙了,谢谢大家愿意等我,这几天假期会把正文努力一点一点更完
还有,真的不会虐 he
第66章 救人与包围
白芷从昏迷中醒来,头疼欲裂,睁眼发现自己被关在铁笼里,像被擒住的什么鸟兽。她抬头观望四周,看见伏渊微微低着头,抱胸靠在门边,眼光却在瞟她。
气氛安静得诡异,白芷在内心斟酌了一番现在该说什么话对自己的情况更加有利,而伏渊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开门见山:“我知道白术杀了王卿月?那你呢?”
白芷知道事情已经败露,虚弱地将头靠在铁杆上,并不打算隐瞒什么:“帮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忙,比如装成逃出来的侍女给你们无方堂通风报信,好让你们能当场逮住卫殊行。”
末了,她又嘲讽般添了一句:“不管洛城和你们达成了什么交易,你们不会真的打算相信他了吧?”
“洛城?谁去管什么洛城。”伏渊并不知道白芷为何突然谈起这个,听得莫名其妙,“我现在说的是你,堂主和少堂主都已经知道了真相,你和白术都活不了。”
白芷稍稍怔了怔,眯了眯眼,看着伏渊冷笑一声:“所以你是来提醒我的?实话实说,我被感动了,师兄——”
她有意将最后两个字拖长,眼中全是漠然的讽意:“我真希望爷爷死之前,你也能来提醒一下,你觉得呢?”
伏渊绷着脸注视她良久,突然笑了,笑得森冷、无奈而又落寞。“好自为之吧,小芷。”他扔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门上沉重的锁链重重扣了一声,响得有些惊心动魄。

渺茫的云海遮天蔽日,寂寥的山岗除却呼啸的风,杂乱高长的草,便再也没有别的响动。白术坐在乱草中央,长衣如雪,墨发如瀑,像只离群的鹤。
山岗的背后,就是洛九渊和他的义士们所在的小镇,他就像一个落寞的守门人。
而顷刻之后,山岗便围满了人,皆是肃然的蓝黑劲装,刀兵锋锐,只等一声令下。
白术没有抬头,却凭借脚步得知王寻峰来了,眼珠缓缓上抬凝视着他,面无表情,齿关泄出冷愤:“我没有看见我的丫头。”
王寻峰踱步至他跟前,好整以暇地活动活动了指骨,发出说纳欤⑽⑵似罚陨纤哪抗猓а狼谐荻致跛估淼赝鲁雒恳桓鲎郑骸昂芫弥埃揖涂床患业难就妨恕!?br /> 白术猛然抬头,王寻峰的一掌铺天盖地劈了过来。
草屑泥沙飞溅的一瞬,白术的衣袍尚在风中招展。他看见方才自己坐下的地方已被砸成一个深深的窟,若是方才未能躲开,怕是已经脑浆迸裂,绝命当场。他便深知王寻峰此行是为取他性命,心中不禁陷入深沉的忧虑中,不是为己,而是关乎白芷的性命。
王寻峰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尘,目光锁紧了不远处飘然而立的白术。他身后的无方堂杀手纷纷跃身而上,在半空留下一道道深色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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