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何处》第38章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没有了呼吸,猩红的血液溅了遍地,而那群日本人像阵风一样瞬间消失不见,空旷的教堂中只剩下他们两人,连呼吸都会产生可怕的回音。周围染上了那恐怖的血色,念慈压抑得喘不过气来,没想到那骇人的颜色竟硬生生地压了下来……她无助地望着周围,不经意瞥见刚才散落在婚纱上的玫瑰花瓣,竟逐渐被鲜血腐蚀成无数个血洞……她大喊:“不,绍卿你别走,救救我……啊!”
……
“慈儿,慈儿醒醒,我在这里呢,哪里也不去,快醒醒……”绍卿揩着念慈额上的汗珠,“……慈儿,你做噩梦了,别怕……有我在呢……”
念慈猛地睁开眼睛,视野中尽是绍卿关切的目光,她仍旧觉得不真实,伸出手慢慢抚着绍卿的脸庞,这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她坐起身来,微微皱着眉头,依靠着绍卿的胸膛,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的心跳,缓缓地道:“绍卿,我刚才……刚才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到你离开我了,无论我如何喊你的名字,你就是不肯睁眼看我一眼,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原来我是那么的害怕失去你,我怕老,怕死,怕生病,怕分离,怕生离死别,怕……”
他轻轻堵住她的嘴,“傻慈儿,我说过,林绍卿此生赖定了顾念慈,谁也拉不走……可是……可是在这样的乱世之中,每天有多少人在炮火中死去……”他深情地对她道:“……慈儿,我要你活着。”
“我们都要活下去,直到胜利的那一天,一定会的,何况……何况现在……我……”念慈的脸颊微微泛红。
“嗯?”
她在他耳边吹气若兰,“绍卿,你要做爸爸了。”
他喜不自胜,“真的?”
念慈点头:“嗯。大夫说已经三个月了,之前我瞒着你,是看你商会的工作太劳累,不想让你分心。现在我们两个,不,是我们一家人,一起熬过这场战争。”
“是啊……”他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啄了个吻,“……傻瓜,我怎么舍得让你孤单的过一辈子呢。”
翌日。
风还不是那样寒冷,枝条在风中时不时地发出阵阵呜咽之声,散落在地上的零碎纸片被风卷上了天,盘旋在灰暗的天空高处。
——起风了。
广场上人头攒动,潮安城的城民都涌上街头观看79团的战前训话。正中的旗杆上飘扬着青天白日旗,在空中猎猎作响,站在台下的将士们如钉子般伫立,俊卿站在台子中央,用着清朗的声音道:
“潮安城的各位父老乡亲们,国军79团的将士们:日本人侵占我东三省之后,得寸进尺,欲步步紧逼我江南沿海一带,如今,我们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期。也许你会问,国家还没有亡,可是半壁江山已沦入倭寇之手,国人的生命与尊严被任意地践踏,这是国人的奇耻大辱,生在这样一个乱世是我们的不幸吗?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们也许是幸运的,人生在世,图就图个轰轰烈烈,若是在平安的年代里终老此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还有意义吗?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中国军人不是贪生怕死之鼠辈,在战争面前,军人必当以死保家卫国,不忘国仇家恨,不光是为了我们自己、为了家人,更为的是祖国这四万万的同胞!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况我中华五千年之泱泱大国,我等虽势单力薄,但誓死驱除日寇,扞卫国家之每一寸土地。为国而死,死得其所,后人会为我们骄傲!”
俊卿顿了顿,环视着台下众将士,“有家中是独子的兄弟吗?站出来。”
人群中有几人向前一步,“团座。”
俊卿凝视着那几位将士,“此役我们腹背受敌,孤立无援,可谓凶险异常,你们既是家中独子,可以离开,我绝不为难……”
几位军人立刻打断了俊卿的话,“不,我们誓死也要和团座共进退!”
“好,几位兄弟入列。”他缓缓地从腰间解下一把配枪,“这把勃朗宁1911式,为四年前博山一役总司令所赐。四年间它随我度过几十场战役,击毙了几百个敌人。现在,祖国在燃烧,这把枪,足足几千发子弹,等着日本人,让敌人血债血偿!”
他环视着台下的将士:“79团的兄弟们。我们生活在这样的时代,外有日本虎视眈眈,内有愚弱国人当其走狗,若不反抗,只有死路一条,要么被日本人的炮弹炸死,像一只蝼蚁一样,不能反抗,你们愿意吗?”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俊卿提高了音量。
“不愿意!”全体将士异口同声地回答。
“那么,我们在战场上打死一个或者几十个敌人再死,这也许会成为一场战争中的转折点,可是,代价就是,需要付出我们的生命,你们愿意吗?”
“愿意!”将士们握紧了拳头,山河沦陷之剧痛如巨石一般压在众人心头。
俊卿与将士们举起手中的烈酒,“众将士!”
“有!”
“抗倭寇!”
“杀!”
“保国土!”
“杀!”
“报家仇!”
“杀!”
“振军威!”
“杀!”
众人饮尽了手中的酒,“啪”的一声摔碎了酒碗。俊卿走到旗杆下,牵起青天白日旗的一角,“‘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在场的兄弟们都是真正的军人,是我党国最果敢、最优秀的军人,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之下,胜利属于我党国!兄弟们,唱响我们的军歌吧,是时候让敌人瞧瞧中国军人的胆色了!”
顿时,广场中响起气吞山河的曲调:“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昂然含笑赴沙场,大旗招展日无光,气吹太白入昴月,力挽长矢射天狼。破波楼船出辽海,蔽天铁鸟扑东京。一夜捣碎倭奴穴,太平洋水尽赤色,富士山头扬汉旗,樱花树下醉胡妾。归来夹道万人看,朵朵鲜花掷马前,门楣生辉笑白发,闾里欢腾骄红颜。 国史明标第一功,中华从此号长雄,尚留余威惩不义,要使环球人类同沐大汉风!”
将士们在大风中怒吼着,吼出国人几十年所承受的凌辱,吼出中国贫弱无以复加的愤怒,吼出西方列强对国人“东亚病夫”的这一蔑称感慨——国家所受的耻辱,他们愿意用鲜血来洗刷。
夕阳沉入到阴暗的地平线的下面,惨淡的光辉勾勒着远山的线条。岚风带着沉重的凉意,驱赶着天边的阴霾,城郭的阴影印在天幕上,那阴影愈来愈浓,渐渐地融入到深沉的夜色之中。
俊卿在小河边踱着,心中百感交集,战争一旦爆发,他不由得惦念着他的小北平。一想到那个丫头,他的心中柔情百转。是那个丫头让他有了恋爱的滋味,那种情愫是那么的纯洁美好,以至于他愿意用他的一切去扞卫。可是要在不久的将来,他就要为祖国而战,等待自己的就是与敌人的生死交锋。可他的小北平呢,那时候她会在哪里,吃得饱不饱,穿的暖不暖——也许有了爱,他变得小心翼翼,变得瞻前顾后,变得举棋不定,他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他真的不想死,他不想与她隔着那重重的炮火连天,不想与她隔着那无尽的生死之遥,因为,他曾经对她说过——他要活着回来,与她成亲。
俊卿听到小北平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他转过身来,只见小北平面色潮红,一双如水的双眼瞪得圆圆的。她在俊卿身前站定,仿佛含着一丝怒意,“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俊卿心中有一丝猜测,他试探的问道:“什么呀,丫头,我当然是你的阿狗哥了。什么我到底是谁的,丫头,你说什么呢?”
听到这句活,小北平更加来了气,“你这个骗子!你根本不是阿狗,你是那个沈清团长,今天在广场上我看的清清楚楚!你欺负我,你一定是瞧不起我这个土里土气的小姑娘,你就整日的骗我,谁知道背地里你怎么笑话我的呢!你个骗子……”她气不过,蹲下身拾起一个小土块向他身上打去,“……你个骗子,坏人……你坏过这世上所有的坏人,你比鬼子还可恶……你混蛋!”
俊卿也不躲,任由着小北平在自己身上打着“土块炮弹”,毕竟他向她隐瞒了身份,是他有错在先,等小北平打累了之后,他才道:“丫头,这件事是我的错。可是,我是喜欢你才这样做的啊,若是让你知道我的身份,恐怕你就真的把我当做说空话的骗子了。即使你相信了我,你还会像对待阿狗那样对待我吗?丫头,你听我说,我也是过苦日子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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