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天娇》第286章


“卑职谢长公主,谢吴女官……”侍卫躬身行礼,连连道谢。这数目兑换成铜钱,够家里大半年开销了!
吴女浅浅一笑,回了一礼,带小宫女小黄门悠然离开。
未央宫另一头……
已经走到‘前殿’的陶青丞相扬起头,仰望高空上湛蓝湛蓝的天幕和羊群般四处飘荡的白云,缓缓地眯了眯眼。
“灞桥,灞桥……”吸一口空气中弥漫的草木清香,大汉丞相动动腰臂,展颜而笑——今天,是个春游的好日子啊!
‘罢了罢了,回家带上孙子孙女去灞桥那儿转转。话说,自天子下令修灞桥之后,还没去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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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鱼活动大有斩获,春游在欢乐中结束;皇帝带着侄女满载而归!
天空,是极淡极淡的天蓝色;白云儿悠悠,慵懒地横过天际。活力四射的太阳在云朵和云群间跳过来蹦过去,时不时露一张半张金色的笑脸。
宫道的坡度不大,高高低低柔和地起伏着。
前些天的几夜春雨,梧桐与柳树新芽竞出。那种嫩嫩的带黄的绿色,如今一点点站满枝条,一条条挂满树冠……肆无忌惮地宣告春的讯息。
千朵万朵的桃花,桃红碧红、深深红浅浅红地挤着挨着,压低了道路两侧的桃枝。阳光漫漫地洒在细柔的花蕊与绽放的桃花瓣上,如——流动的金粒。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阿娇左手拉着皇帝舅舅,右手提着她引以为傲的战利品,步履轻快,连跑带跳:“……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仓庚……喈喈;采蘩祁祁。”天子随口接了一句,估量一番侄女手中长度肯定过两尺的鱼,嘴角微翘:‘一定要自己拿?亲自钓的鱼,亲自送去长信宫,以示孝道?这鱼那么肥,平常连卷竹简都让宫女捧的阿娇……能拎多久?’
手上的分量越来越重,穿过鱼嘴的粗麻绳子勒红了小贵女白玉也似的小手。
“夫维圣哲……以茂行兮,苟得用此……下土;夫维圣哲……”向右瞄瞄,再瞄瞄,娇娇翁主小嘴扁扁,颇有些幽怨:‘好疼!怎么好像变重了?哎呀,鱼老是动哩……’
仿佛不甘于即将来临的‘汤锅’或‘生脍’下场,吊在半空中的鱼儿每隔一会儿就奋力挣扎一番。要控制住,着实费力气!
风,拂过。
桃林中的几株晚樱,款款地摇曳。枝桠间有几许花瓣漏出,在春风的眷顾中一半儿逐云追日,一半儿落入尘泥……
胳膊生疼生疼的,鱼尾巴在剧烈动作中扬起的灰土,弄脏了曲裾的下摆!
“瞻前而……顾后兮,相观民之计极……”娇娇翁主恼了,狠狠瞪着不听话的傻鱼,考虑是否干脆按舅舅说的——抓鱼尾巴,抡圆了直接往石头上砸?
但这里有个矛盾:大母窦太后说过,头部严重受伤的鱼会减了鲜味,变得不适合烹饪。
“夫……孰非义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甩甩头,阿娇怏怏地认识到,在转交给长信宫的庖厨前她其实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鱼儿放肆。
阿娇的神态变化,全落在皇帝舅舅眼中。
大汉天子不动一点儿声色;他在等,等侄女撑不下去的时候,来求他帮忙。
没有求助。
“嗯?阿娇?”天子诧异地停步——阿娇原本握紧自己右手的左手,突然放开了。
不等天子反应过来,阿娇的‘右’手伸入皇帝舅 
253、桃花,春水,肥鱼…… 。。。 
舅的左手掌心。
“阿大……”娇娇翁主仰脸,冲天子舅父一笑——她只是把鱼换个手而已。
皇帝脸上不笑,眼睛在笑。
碧蓝天空映衬的桃花荫下,
依旧是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玄色的帝王冠冕,绯红的锦衣裙裾,还有一只胖乎乎的浅灰色兔子,和一条悬在空中——不断挣扎的鱼……
换个手,果然舒服多了。
娇娇翁主健步走,快步走:“……驷玉虬以……桀鹥兮,溘埃风余上征;驷玉虬以……桀鹥兮,溘埃风余上征……”
‘换个手,治标……不治本哦……’皇帝舅舅并不乐观,但也没点破,顺口接上:“……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县圃。”
果然,走不多远,左手也开始疼了!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维新……”阿娇头痛了——不能失信,不能不要鱼,但也不想接茬受罪,怎么办?
天子好笑地看着纠结不定的小侄女,期待她的取舍。
‘讨厌的鱼,还在没完没了地折腾!’娇娇翁主此刻是火冒三丈:“世之……不显,厥犹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国。王国克生,维……周之桢;”
‘哎?有了!’胳膊肘一松,原先提在半空中的鱼霎时落在地上,改成在地上——拖行。
鱼儿还在折腾;试着跃起,妄图翻身?可惜,在摩擦力和大地吸引力的拖累下,施展空间小之又小,影响几何忽略。
娇娇小贵女欢欣鼓舞,这样一来省力多了:“济济……多士,文王以……宁!”
皇帝陛下乐了:“……宜鉴于……殷,骏命不易!”
“……命之……不易,无遏尔躬。”拖阿拖,娇娇翁主为自己的英明决断洋洋自得:‘虽然会浪费一半,哦,不,是四分之一鱼肉,但轻松方便多了……’
‘大不了……等鱼做好了,我只尝一小口,其余都献给阿大、大母、阿母!不会不够的!’小翁主紧一紧拉住皇帝舅舅的手,连声音里都透着浓浓的满意和欢乐:“宣昭……义问,有虞殷自天……”
皇帝陛下看透了侄女儿的小心思,忍着笑回复:“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
骄阳,灿烂!
如烟如霞的桃花,如火;
窈窕生姿的杨柳,如碧;
玄色的皇帝冠冕,绯红的锦衣裙裾,一只胖乎乎的浅灰色兔子,两列侍从和武士,某条被半拖着往前行的‘活’鱼……
一路上留下的,
是诗经,是楚辞,是欢声,是笑语,是幸福,是愉悦,是无穷无尽的快乐,还有……一条长长的粼粼的‘银’光……
254
254、夭折 。。。 
大汉的太子太傅窦婴几乎是用‘闯’,奔入太子宫刘荣的书房的。他的动作甚至比身后曾大战四方的太尉周亚夫还快。
皇太子刘荣被自己的恩师吓了个不轻!窦家的表舅窦婴好儒学,最讲究儒雅风度。如此急惊风的做派,委实罕见之至。
“殿下?哦,告罪……”进来才发现忘记脱鞋了,退回门边踢掉鞋履,再一脚跨进大门,窦婴眉头锁紧,直接切入主题:“殿下……殿下可知日前‘陈刘联姻’之议?”
向后进门的太尉周亚夫行个晚辈礼,太子刘荣转向自己的太子太傅,若有所思地问道:“陈刘联姻?陈太子,梁王主?”
‘陈刘联姻’四字,让他首先联想到的就是陈须和刘姱——馆陶长公主长子与梁王嫡长女喜结连理,是近期发生的最受瞩目的贵族联谊,以‘新郎新娘年貌相当,两家门当户对亲上加亲’而广受赞誉。
跺跺脚,太子太傅眼睛都立起来,大声地提醒:“非也,非也!乃……殿下馆陶翁主二人!”
“孤?阿……阿娇?咳!咳咳!”终于弄清老师指的是谁,刘荣俊逸的面庞上顿显尴尬之色。虽然这不是陌生的提议,虽然大汉婚姻中男方大女方十多岁再平常不过,虽然陈家表妹漂亮可爱,但每次说到这个,大汉皇太子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太傅,阿娇年少,孤……孤……”皇太子不自在地动动脖子——上帝明鉴,他可是一直拿阿娇当妹妹看的,就像待内史一样。娶妹为妻?好别扭啊!
‘再说,再说……’偷瞟瞟威严严肃的周亚夫,刘荣的脸有点儿发红:‘娶了两个周氏女,一个是所爱,一个是太尉亲女。当着这双料岳父的面谈要娶别人,还是娶来当元妃,未免……’
‘你以为……现在是你在挑拣人家吗?’冷冷一笑,太子太傅说得又急又快:“殿下,数日之前,长公主遣人至汝母处,言及‘陈刘联姻’……”
“哦?太傅,何……如?”皇太子刘荣有些意外:‘终于正式放到台面上了吗?不过,差不多也是火候了!’
魏其侯窦婴上下打量一把学生,咬咬牙,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栗夫人……坚拒之!”
“坚、坚……拒之?”太子刘荣愣了愣,不敢置信地望向周太尉。
后者默默颔首,表明‘此言非虚’。
转身面向长案,魏其侯的拳头狠狠砸向案面——‘嘭’!
几只轻巧剔透的玉盏被震得跳起,顷刻倒了半数。窦婴再也不能保持惯有的平静:‘若不是长乐宫做事的詹事堂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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