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鉴泥心》第33章

琳达却微笑着，笑得宛转：“我化了妆。怎么，化得不好？”
黎昕十指不自禁地蜷起，浅浅的指甲陷进手心的肉里：“什么病？严重吗？”
“尿毒症，换了两次肾。”琳达依然笑着，眼里脸上看不出伤感。
是作茧自缚，是自作自受，可是，茧已作好了，蚕无路可走。黎昕深吸了口气，垂下眼睑，声音里满是颓然：“对不起。”回身就要离开。
高俊明突然拉住她的手：“你还要逃吗？”
黎昕顿住脚步，却没有说话。琳达施施然过来：“黎昕，身体有病没关系，只要病患能珍惜生命，更能珍惜爱你的人对你的感情！”她走出屋子，轻轻带上了门。
黎昕心潮起伏，眼里雾气升腾，高俊明板过她的肩，让她面对自己：“你看，你坚持了一年，我如果要开始新的生活，就会选择琳达，可她身体也不好！你，还要逃吗？你以为你用这种方式离开，我就能幸福了？”
他的声音温和轻柔，眼里有熟悉的宠溺，黎昕所有的坚持在这一瞬间溃不成军，眼里的雾气终于凝成成串成串的泪滑落。高俊明双臂轻展，揽她入怀，在她耳畔低语：“过去了，都过去了，以后，不许再寻找借口推开我了！”他狠狠地闭了闭眼，强忍着眼眶的湿润，紧拥着怀中日思夜想的人，都过去吧，都过去吧，我终于回到你身边了！
屋外，琳达仰头望着枝繁叶茂的木棉树，今年花已开过，但是明年，明年的明年，它还会开放，它的花朵红硕美丽，一定是摄人心魄的鲜艳。高俊明给她读过舒婷的那一首诗，她被感动得一塌糊涂。树叶摇曳，她止不住轻轻吟诵：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黎昕，这样的爱情，即使健康的人，也不是谁都能拥有，希望你懂得珍惜！我们是不幸的，就算承载了别人的器官，也依然不可能真的拥有和健康人一样的生活，但我们又是幸运的，爱人，或者被人爱，就是幸福！
屋里好不容易相依相偎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黎昕思绪还有些混乱，乖顺地靠在高俊明肩头，心里却明白一点，如果是琳达，那我不会离开！高俊明脸颊揉弄着她的发，发丝柔顺细软，已经没有干枯的感觉，看来这一年，她真如黎恪所说，更健康了。隐约情动，他轻轻侧过头，温热的唇触到她细腻的面容，黎昕竟然没有退避，高俊明的心急速跳动着，不自禁地去捕捉近在眼前的散着光泽的双唇，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惊动沉浸在重逢中的两个人，黎昕脱出他的怀抱，绯红着双颊，眼神游移不去看他，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住。屋内寂静，高俊明接通电话，黎昕清楚地听到了高妈妈爽朗的声音：“俊明，你和琳达好久回来？她可以吃鸡蛋羹吗？”
“我们一会儿就回去。妈，你不用太紧张，只要别太咸，这些东西她可以吃的。”挂了电话，高俊明看着黎昕，“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你……琳达住在你家里？”黎昕明显没抓住他话的重点。
“嗯。”
“阿姨认为……你怎么跟阿姨介绍她的？”
“朋友。”
“阿姨也知道她的身体？”
“嗯，知道。”他并不急着解释，只专注地看她的神色变化，然后，他满意地扬起了嘴角。
黎昕没有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地吮了吮下唇，就这样一个细小的动作，就让高俊明心花怒放了，那是她为难时的习惯，十几年了，从来没有改变。他愉悦地笑着，再次将她搂紧：“别担心，我妈知道她的儿媳妇从来就只有你。”
热热的气息喷在黎昕耳后，让她心头慌慌的，“可是……”
“是不是怕我妈为难你？那就跟我一起回去，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是不是，老婆？”继续附在她耳边低语，变红的小小耳垂似一颗熟透的果悬在嘴边，他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
黎昕推开他，容颜羞红如三月桃花：“说什么呢！”
高俊明心情大好，却故作严肃：“你快当了我一年的媳妇了，怎么这么不懂礼貌，还不去见公婆？”
黎昕瞪他：“你别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别忘了你亲笔签的字，办不办婚礼你都早已是我媳妇了！咱们持证快一年了，你想赖账是不可能的。说，你这媳妇什么时候才上岗？”高俊明把她圈进臂弯，一脸的戏谑。
“我……我们……”黎昕傻呆呆地看着他笑弯了眼，自己怎么竟然没想过他们已经签字领证了呢？怎么可能忘了这回事？
高俊明低低地叹息，温柔地攫住她微微翕张的娇红的唇，轻吮碾压，叩启皓齿，挑逗纠缠，久久，才在她唇畔低语：“琳达的妈妈，是心理学专家，她说，没有想起，不是因为已经忘记，而是，不想去打破，所以我知道，我一直一直，都在你的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完结
、月明天青
那一天，黎昕终究没有随高俊明回去，高俊明扭着她送了琳达到楼下，又牛皮糖一样粘着她去了黎家。他去得振振有词：“丑媳妇没有礼貌，他这个俊女婿可不能以媳妇为榜样，回来了就应该去拜见岳父岳母。”然后大摇大摆地跟着她回去了。黎昕惊讶地看着他在黎家依然如鱼得水，黎爸黎妈热情地招呼他，黎恪依旧和他开着玩笑，洛儿缠他玩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送来的X国新款变形金刚，一切没有半点异样。黎昕豁然觉得自己这一年的坚持一年的自苦似乎就只是一个人在讲着的冷笑话，恨恨地偷偷拧了高俊明一把，高俊明居然对黎妈妈撒娇：“妈，你女儿掐我。”
黎妈妈瞥一眼黎昕语气不紧不慢似已习以为常：“昕昕，那是你老公，你虐待他干嘛？”
黎昕刚被高俊明那一声“妈”叫得打了个寒颤，立马又被妈妈这一句话雷得里焦外嫩，张口结舌。连李静怡也只笑着看她一眼，把切好的水果递了过去：“小高，天热，吃点西瓜。”
黎昕心里气哼哼地想：“我是不是就是传说中那个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笨蛋呀？”
夜深，高俊明告辞回去，黎昕送他出门，他又好说歹说耍尽手段在她唇上轻薄一番，黎昕好不容易推开他，趁机问了他一句话，可她马上就后悔了，兀自转身回家。
她问：“琳达要一直住在你家里吗？”
他答：“嗯哼，她身体不好，没法让她住外面。你要是介意，那我委屈一下，住你这里就行了。”
黎昕懒得理他，毫不犹豫地赶紧走人，一路上认真反省，自己今天因为周诩一句话，是不是就陷入魔障了？
第二天，高俊明大模大样地守在黎昕教室外等她下课，大方地和上课的讲师打招呼，然后在众目睽睽下搂着黎昕离开。班上的同学不认得他，好奇地打量，黎昕被他弄得不好意思，又知道他的倔脾气，想让他放手纯属枉然，只好赶紧跟他离开，边走边问：“你不陪着琳达，跑这里来干什么？”
高俊明理直气壮：“接老婆，妈让我来的。”
鉴于某人昨天那熟稔的称呼，黎昕小心翼翼地继续问：“是……阿姨？”
“不是，是岳母。还有，见了我妈，不许再叫阿姨，要叫妈，知不知道？不然，以后你婆母不疼你可别跟我哭鼻子。”声音很严肃，表情……很轻佻。
黎昕头疼，这家伙，出去一年，是不是只学会了比以前更加油嘴滑舌？她充分领悟，这世上，真的只有更滑，没有最滑！
但是高俊明带她去的方向却不是黎家，而是高家，黎昕疑惑地看他，他居然淡定地说：“岳父岳母去我家了，估计是要检查新房。”
黎昕心下黯然，想起去年爸爸说过的话，他们要亲自登门致歉，她心下了然，今天，父母就是道歉来了，因为女儿的执拗，为了女儿的幸福，他们选择了主动。但是高家客厅里的气氛完全没有她设想的沉重，那一派和乐融融让黎昕放下心来，黎昕暗自庆幸：有一个直爽的婆母的确是一件幸事。
不过她庆幸得早了些，等她下一次跟高俊明去高家，高妈妈连借口都懒得找，直接撵了儿子出门，然后对局促的黎昕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下一次，无论是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原谅你这样肆意践踏伤害我的儿子。
高妈妈语气虽然严厉，眼里却闪烁着泪花，黎昕当面听她的指责，心头终于释然，以高妈妈直率的个性，这样当面锣对面鼓地明说了，反而是心里真的要原谅她接纳她了。看着高妈妈这一年来明显衰老的容颜，黎昕心头酸涩，自己那一时的迷惑，带给亲人们太多的伤害了，她声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