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记》第97章


一山全灭。
一山全灭。
一山全灭。
无数个声音在我脑子里轰炸这一句。
我愣愣看他一会。“药凉了,叫他们煎过一碗给你。”
也不待回答,将那碗一扔,疯了一般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白撕着一朵菊花。一瓣,我不纠结;再一瓣,我纠结;一瓣又一瓣
小白乙【耸肩不语】
玄黄
数日不眠不休,赶赴鹿台。
鹿台山青铜为径,铁木为骨,往日峥嵘,满目青葱。
而如今只余寒风寂寂,遍山焦土。
那些意气风发的青衣弟子们,那个棱角铿锵的殿下,那个双目狭长、温柔似水的师兄,还有那个白衣傲骨的绝世少年,都去了哪里?
我把整个山跑遍,一圈,一圈,再一圈。
“子卿——”“子卿——”“子卿——”
我的呼喊响彻鹿台,惟有风声呜咽作答。
整个人疲倦到极点,却又无法停下。
心里煎熬到只剩一片茫然。
我唤出白色真火,徒劳地烤炙这片山土。
终于有一个头发胡子都焦了的小老头子钻出来不停行礼道:“上仙息怒,上仙息怒!”
“你是这里的土地?人究竟都到哪里去了?”
我死盯着他。但凡他敢说一个全灭,就把他也送上路。
“这黑齿国此次派出一个好生厉害的武尊大人,两军对战之际,只是一声吆喝,才放出一个法术,就见天昏地暗,莫说鹿台山上下的弟子,便是我这山上多少年修成的山精树怪,徒子徒孙,也是一股脑被他扫个干净。若不是小老儿躲得快,钻到这山的青铜核心里,只怕上仙你再烧个七天七夜,也没人能来应你!”
这老头说完,就开始放声大哭。“作孽啊,作孽!”
我心烦意乱,却也只能由得他哭。良久,才问得第二句话。“你可曾见到一个穿白衣的漂亮少年,身手很厉害的,舞着一把赤色宝剑?”
老头一边哭,一边只是摇头。
“没有人穿白衣,也看不到其他人,谁都只看到那个武尊大人,一对赤目亮如闪电,手里舞动一把黑色长刀,身披玄甲,所向披靡,简直是地狱修罗……”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我叹口气,扔下他一个继续哭哭啼啼,提气飞升,疾奔招摇而去。
子卿是龙神之体,即便这什么武尊如此厉害,也不至于一招即毁。
或许,或许他此刻正在招摇山等我。
一念及此,更是归心似箭。
好不容易入的招摇,远远就见一人守在山口。
“嘲风——”我张嘴,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多日奔波,不曾有片刻休息,早失了正常五识功能。
他一边点头,一边伸出双手。
“他没事。”他说着,干脆明确,一入我耳,整个人绷着的神经立时松了,顿觉再也站立不住,身子一软,被他抄在怀里。
“别担心,他没事。”嘲风缓缓地说着,轻轻揽住我身子。
我想笑一下,却死活牵动不了脸上肌肉。
嗓子里传来哑哑一阵颤动,眼底却终有热流滚下。
他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嘲风拍着我的背脊。“你跑了这些日子,必然累坏了,先好生歇一下吧。”
这声音和动作如此温暖,我尚未听完一句,就陷入了昏睡。
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
起来见到的第一个人,还是嘲风。
“我要见他。”我跳起身。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他靠着墙,淡淡道。
“什么?”我挑起眉毛,翻身下床。“你不是说他没死!”
“是没死。”他看着我,十分坦荡。“我们是兄弟,他的气息若是没了,我怎会感应不到?”
他走过来,站到我面前。“他肯定没死,不过你现在最好先去见见另一个人。”
“谁?”
嘲风却不回答,只带我去了丹室,看向躺在那里的黄衣少年。
“溪边驼着蒲牢和他回来招摇山,跑到就烟消云散了。蒲牢至今昏迷未醒,而他——”嘲风低声说着,一面轻轻摇头,“祝余说身子其实早不行了,只是脑子里有什么意念支撑着,所以才弥留至今。你好好送他一程吧。”说完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那人面前。
仿佛沉睡的面目,仍和清醒时一般温柔俊俏。
那对狭长明丽的眼,好像随时会睁开,然后带着笑和不以为然看着我。
“琼安,你又淘气了。”
“琼安,你总是不会照顾自己。”
“琼安,师傅说的话,你可听仔细了?”
“这谷里的晶蝶,每一只,都是一个爱而不得的仙魂所化。”他说,“爱而不得已然很苦,又变成如此脆弱的生物,琼安,你何必无谓杀生。”
“琼安,你一定要过得好。”
我把脸贴上他的,轻轻唤了一声。“师兄。”
泪水如洗,浇灌在他苍白的面上。
何德何能,承受你这一世如此重的关切。
我紧紧抱着他身子,无声恸哭。
“琼安——”
嗯?我睁开泪眼,看到寅见缓缓打开的眼。
“琼安,是你么?”
他吃力地问着。
我握紧他的手。“是我,师兄,你还好么?”
他嘴角轻扯,浮出一个轻浅的笑。“太好了,真的是你。”
我只是点头,说不出话来。
他说:“琼安,说起来,我是第一个带你上招摇的人。”
他说:“琼安,第一次见你,明明很讨厌,可是又莫名想靠近。”
他说:“琼安,你认不认得一个叫‘小七’的人?”
我心中一颤。“师兄。”
他眼神迷离。“我老是在梦里看见你,那时候你不是琼安,是小七。”
“琼安,你的子卿,在黑齿。”他深深地看我一眼,“去找他吧,师兄我,也要去找小七了。”
他又闭上眼,嘴角的笑尚有余温,身子却在我怀里渐渐凉去。
“师兄。”我的嘴唇颤抖,只是傻傻抱着他。
师兄,你去找小七吧,小七和老二,总是好兄弟。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我面上一痛,已然挨了一巴掌。而有人一把推开我,将寅见的身体抢过去抱住。
一样的明黄长衫,一样的俊眉俏目,一样的泪眼模糊。
寅宕死死抱着他,手轻轻擦着他的脸。“师兄,早说了不要理这个坏小子,你看看你,白白在鹿台山送了性命,现在好好躺在这里,还被他搞得一脸眼泪鼻涕。”
他的脸贴住他的。“师兄,现在你又是我一个人的师兄了,不会坐在我身边,却想着另一个人了。我们一起去练功吧师兄。”
他横抱起寅见的身体,眉眼温柔,脸上是淡淡的喜悦。“师兄,你说今天师傅会教我们什么术,如果师弟学不好,你要记得教会我。”
一面说,一面往外走。
我默然看着,伸出手想叫住他,又始终叫不出口。
师兄,我比不上他,寅宕师弟,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我心里牵扯太多,你说的对,我还要去,找我的子卿。
我走出丹室,吹着山风,默默梳理情绪。
师兄说子卿在黑齿。老头说武尊那么厉害,一招全灭了鹿台弟子,还能搞昏了蒲牢,活捉了子卿,这个什么武尊,泰半就是玄黄了。
不然,整个乞罗大地,又哪里突然跑出一个这般厉害的人物。
要找回子卿,只能去黑齿,去不周山。
但是去之前,我还想去看一个人。
不然,或许以后就见不到了。
我一个人慢慢走着,走到月上招摇,走到夜罩山冈。
最后停在丁级弟子厢房西二行左数第三间门口。
轻轻地推门进去。
淡淡月华洒在屋里。一张床空着,却收拾得十分干净。
另一张床上,躺着一个清瘦的人影。
我并不曾走近,只是远远看着他。
就像看着那段遥远又轻松无知的学徒生涯。
那时候的琼安,只是一个傻傻的,自以为是的渔村来的穷小子。
那时候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却爱强出头,一门心思招惹着他心里念着的人。
那时候他的世界很小,可是黑就黑,白就白,欢喜和难过,都一清二楚。
那时候他身边朋友不多,却每个都不曾辜负。
我笑笑,终于又带上了门。将回忆和单纯岁月都关在里面。
再见了,丁大妈,愿你终能修得正果,哪怕比常人慢一点。
再见了,琼安的招摇山。
我跃上空中,眼前又站着那个熟悉的人。
“终于要走了么?”他金棕色的眼眸总有潋滟炫目,如今更是。
我点点头。“该我的债,躲不了。”
他也跟着点点头。突然张开手。“小羲,来抱抱。”
他说。来抱抱。
我傻笑着,给他一记暴栗。“少来倚老卖老。”
下一秒,已被揽入一个温暖馥郁的怀抱。
他把脑袋埋在我的肩膀。“小羲。”抱得很紧,又不是让你痛的那种紧。
“我有没有说过,你不要去喜欢什么骊渊,不要去喜欢什么子卿。”他喃喃说着,“如果你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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