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2》第76章


心慌慌地走过跳岩,我突然想起那处江寒曾买下的宅子,我都几乎要遗忘了它的存在。抑或是,我刻意去遗忘它的存在,怕睹了旧时物,不见旧时人。
相思总是煎熬。
犹豫了一番,我突然想去看看,怕睹物思人,却又想睹物思人。
陪念念放完河灯,走过狭窄的巷子,那熟悉的路,他曾在某次背着我一步步地走过,他曾在青石板路上弹着吉他唱《灰姑娘》……一步一相思,可却总也走不回去啊。
那个熟悉的门前,我愣了一下。
我以为它已荒芜,却没想到轻掩着的门下,却有柔和昏黄的灯光,缥缈着淡淡的肉香。那门缝如同魔鬼的眸子,冲着我诡异地眨着,我的心顿时纠成了一团,颤抖着,那希望的火焰之光,却又在瞬间,湮灭。我看着门前的那个小小的店招,上面写着两个字——归人,像是一处不咸不淡的对外经营的清雅小院。
我该想到的,这个地方已经被他的家人转售出去了吧。
是啊,怎么可能会是我的想象?这是多么不切实际的想象,谁也无法借我时空的隧道,穿越回三年前的天堂。
我突然不想看到它现在的模样。
9 我想给你讲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你愿意听我说完它吗?
就在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轻轻的吉他声,那么柔软,那么轻缠的弦声,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之间,有个童声在奶声奶气地唱着周传雄的《寂寞沙州冷》——
自你走后心憔悴,
白色油桐风中纷飞。
落花似人有情,这个季节。
河畔的风放肆拼命地吹,
不断拨弄离人的眼泪。
那样浓烈的爱,再也无法给。
伤感一夜一夜。
当记忆的线缠绕过往支离破碎。
是慌乱占据了心扉。
有花儿伴着蝴蝶,
孤燕可以双飞。
夜深人静独徘徊。
……
顷刻之间,冥冥之中仿佛一双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之上,我突然回头,轻轻地推开了门。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我彻底愣在了那里。
小院里,几处桌子,客人们围着各自的炉火,说着话。
而我的目光,却被廊下的那个身影给紧紧地吸引住了,他低着头,眼角情绪淡淡,手轻轻握在那个奶声奶气唱着歌的小男孩的手上,伴随着小手的拨弄,补着小孩子丢掉的音符。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服务生连忙迎了上来,说:“小姐,欢迎光临归人。”
我没说话,傻傻地愣在原地,看着廊下的他,那么漫长的时光,仿佛经年一般,那个童声消失了,他怀里的小孩望向我,目光突然间盈盈有泪。
他愣了愣,刚要问,为什么停下来,却不自觉地将目光顺着孩子望向门前。
刹那间,我听到,有弦断掉的声音,如同他停止跳动的心脏一般。
他缓缓起身,眼里碎裂的是天上的星辉,那种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浸满眼泪与思念的味道。
我的眼中,也腾起了雾气。
这时,跟在身后的念念突然拉着陈飞扬的手钻了进来,她奇怪地仰头,望着呆在原地的我,然后用小手拉了拉我的手,喊了一声:“妈妈!”
仿佛是一声惊雷,原本走向我的他,就在那一刻,突然停住了步子。
原来在他怀里想要冲我奔过来的小童,被他紧紧地牵制住,一声没有呼唤出来的“妈妈”硬生生地憋入细细的嗓子。
小童奇怪地抬头,不理解地望着他,但也感觉到这是来自父亲的制止。
陈飞扬奇怪地看着我们两个人,笑笑:“你们认识?”
我一时之间,只能怔怔地望着他,像望着一个生怕下一刻就醒来的梦一样不肯移开眼睛,倒是江寒点点头,他看了看我身边的念念。
陈飞扬见到帅哥就拼命地笑,也不管气氛诡异,尽情地拉了拉我的手,说:“天涯,这怎么也算他乡遇故知啊!太好了!”
江寒看着他,迟疑了一下:“请问你……”
陈飞扬笑笑,恨不能撇清和我的关系,但碍于现实,还是对江寒如实说:“陈飞扬,她新老公!来度蜜月!”
江寒愣了愣,回过神来,俯身,看着念念,问:“你叫什么?”
念念怕生,悄悄躲入我的身后,我颤着声音,目光却从未从江寒的身上离开过,我说:“念念,喊……喊……叔叔……”
陈飞扬生怕江寒误会这是他同我产的卵,立刻来了一句:“这是她和前任老公的孩子。”
江寒起身,轻轻沉吟了一句:“念念?前任?”
然后,他突然笑了,仿佛一种顿悟一样的笑,眼尾之处,是一种无力的悲苦,他冲我笑笑,仿佛回敬一般,对小童说:“小童,喊阿姨。”
小童愣了愣,半天后,他窃窃地喊了一句:“阿姨。”
江寒看着我,说:“念念?顾念?念念不忘?呵呵!这得要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
说完,他转身,默默坐回炭火前。
小童突然追着他,说:“爸爸,我可以给……阿姨唱完那首歌吗?”
江寒并没有回头。
小童看着我,半天后,他奶声奶气地唱了起来——
当幸福恋人寄来红色,分享喜悦。
闭上双眼,难过头也不敢回。
仍然捡尽寒枝,不肯安歇,微带着后悔。
寂寞沙洲我该思念谁?
我的心,就这样,被小童生生地唱碎了。
陈飞扬问我:“你欠了你这朋友不少钱吧?怎么他一点都不热情啊。”
刚嫌弃完江寒的不热情,他自己就热情洋溢起来,非得跟江寒坐在一起,向他不停地打听凤凰的景点。
江寒不看我,客气地答,是冷漠的疏离。
苗乡的米酒喝到人微醺,陈飞扬突然来了兴致,他问江寒:“你这么年轻,干吗守在这座古城里啊?”
江寒愣了一下,仰头喝了一口米酒,自嘲般地笑了一下,说:“等一个人。”
陈飞扬问:“她知道你在等她吗?”
江寒笑,说:“我以为她知道。”
陈飞扬继续保持着我挡都挡不住的天真,又问:“那她会来吗?”
江寒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声音轻缓得让人想哭,他望着院门,就像在勾画一个梦一样,说:“我幻想过无数次她推开这个院门的画面,在梦里,在发呆的时候,在雕刻木梳的时候……不过,其实,我知道,她来不了了。”
陈飞扬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说:“只要你想她,她就一定会来的!”
江寒笑,垂目,悲伤淡淡,他说:“我也这么以为过……”
然后,他沉默了很久,缓缓地开口:“因为,很久之前,也是在凤凰,她跟我说,如果她爱一个人,千山万水也会找到他。只是,当时,她爱的是另一个他,不是我……”
说到这里,他轻轻地抬眼,看了我一下,低头,笑了笑,说:“后来,我入狱了,无期……探监的时候,她说她爱上了我,她说她会等我一辈子,若非红烛,便是白骨!我说我不信……现在看来,我还是相信她的。我去她家里找过她,她的母亲告诉我,她去了很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于是,我就让她老人家告诉她,我在凤凰等她!就这样,我在一个自以为她最容易找到我的地方等她,等她来找我!因为,我太想确认,我是不是真如她说的那样,是她爱上的人!真的是一个值得她千山万水找的人!
……呵呵,我任性了!
……爱情中,我只任性、天真了一次!却遭到了惩罚!其实我不该任性!不该去天真!我爱她!就活该出狱的第一时刻跑到她那里找到她,像曾经一样撒泼耍赖求着她爱我!接受我!我怎么可以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那个傻女人啊。怎么可以……“
说到这里,他的眼眶红了,千言万语只有那一句:“怎么可以……“
江寒说完这些话,头也不回地回屋了。
窗户前的灯光下,映照出来的,是一个男人收拾行囊的身影。
我的眼泪挡也挡不住地流了下来,我的心已经被他这番控诉给拆碎了。
陈飞扬看着我,突然问:“是他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陈飞扬笑了一下,说:“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突然上飞机……”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突然嘴角微微一翘,他说:“我走的时候,你妈嘱咐我,如果在凤凰要是有个男人让你哭得跟颗白菜丸子似的,就把这封信给你。”
说着,他低着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放在我的手里。
我迟疑了一下,飞快地打开那封信——
天涯: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你一定已经见到了他。
二十七年前,当妈妈生下你的时候,就决心让你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姑娘。
可能,每个父母都有自私的一面,希望子女的爱情正常圆满,所以,这些年里,妈妈总是逼着你去相亲、结婚。
当看到你和陈飞扬约会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想要你拥有的幸福终于来到了。可是……可是……后来,我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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