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荼蘼》第27章


他拍着易末的背轻声说:“好了好了,你什么时候也会害羞了?”
“一直都会,我又不是不知羞的人!”
“对对对、”
易末看着方先生一本正经的点头,又怅惘起来。
“我闲的难受,方先生,我一日复一日的虚晃,觉得连人生都苍白起来。”
方先生轻轻地顺着她的脊背轻抚,“你想偏了,丫头,是因为你生病了所以才会这么想,你看,你才22岁,你的人生还长着,这时候就觉得苍白,将来要怎么办?”
“不知道”易末叹息,“就是难受。”
“因为你生病了,等病好了,这段时间过去,你又可以像以往一样健康的有力的活着。”
“抑郁症而已,方先生,我早知道,我记忆力早就开始退化,常常记不得东西,我反应变得迟钝不再像以前一样灵敏,我变得消退,整日整日的难受,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方先生,我这样子已经很多年,我的人生,我的生活就是按着一条既定的路线,毫无玄念的一点一点把我往死路上逼。”
易末第一次一口气与方先生说了这么多话,因她的难受不快。
“许多年?这可不好,你没有朋友可以交谈,能说出来自然是好许多的。”
“可是朋友,以前有的,你知道。”
“那现在呢?”
“现在?方先生,我现在不需要朋友,我的一切你都为我准备妥当,我只有你。”
方先生无奈的摇头,“可是丫头,你的人生呢?我能为你准备妥妥当当,让你衣食无忧,安排你的饮食起居日常生活,如果你想找工作,我可以帮你寻一份你想要得活计,可是丫头,你自己的人生呢?你要怎么活下去?”
易末嘴唇抿紧,心理难受,方先生说得没有错,所以她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易末努力克制内心的燥动不安,指尖捏的生疼。
方先生坐在她身边,把易末圈在怀里,一点一点的慢慢的捋直她的手指,“别激动,我在的,我在,我讲故事给你听,或者你讲故事给我听,你不必担心,什么都不用想,我来安排。”
易末在方先生的声音里慢慢的平复下来,靠着方先生的肩膀。
“您应该给我打镇定剂。”
“那不好”
“万一我伤到你呢?”
方先生凑到她耳边吻了吻,“别开玩笑了丫头,你看,你还要靠着我。”
易末忽然觉得安心,“对,你说的对,我要靠着你,你不会走吧?方先生?”
“不会,我陪着你,再过上几年就要你陪着我了,我们互相需要,丫头。”
“互相需要?……那真好。”
有人一生强势不愿做别人的附属,认为女人就应该独立,但是有的女人,就像易末,她渴望的永远都不是独立,而是有人可以依靠,这个时候才不会觉得惶惶不可终日。
“是的,当然好,到时候你要伺候一个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头。”
易末把脸贴过去,侧脸贴在方先生的手心,“是,我伺候你,我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寂寞
“……讲讲你自己吧方先生,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听……”易末试探的开了一个头。
“我自己?我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从哪里讲起呢?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是1938年生的,就是抗日战争爆发后的那一年,那可不是个太平的年代,我们家里算得上是个商家,我父亲开了几家银行和纺织厂,和一般人家比起来是生活富裕的,多花些钱上下打点关系也算过得去,后来,越发打的不可收拾,我父亲送我出国留学,他带着家里其他人关了店铺搬到香港去了,香港嘛,算是个安定的地儿,别处打丈放炮都不会波及到租界的,最多也无非是学生□□,我在国外呆了三年,也学了不少东西,回去之后算是承接了家业,没什么波澜。
只是后来父亲老了,我们又迁回故里,结果工厂店铺都被收了只能分红,说是要改革的。我们这类大资本家都是要被打倒的,不过倒也没什么问题,也不像电视上说得要□□什么的。
后来,后来我就托了许多关系逃到国外去了。丫头,全世界一多半的国家我都去过,生意也算是做得成功。以后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给你最好的建议。”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方先生低头看见易末闭着的眼睛和微阖的鼻子,方先生轻轻的笑了笑把易末小心的放在床上。刚一转身,就感觉衣服被拉住了,回过头,正看见易末迷蒙的双眼。
他拍了拍易末的手,“你先睡一会儿,我就在下面。”
易末迟疑了一下,放开手。
门关上之后,易末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她到底是怎么了?
当她从楼梯上跌落时,方先生那么冷漠,那种冷漠像一根针狠狠的在易末的心底刺了一下又一下,那种疼,那种失落,那种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苦涩和无力的痛苦,来得竟然那么深,那么……铺天盖地。
她应该怎么做?应该失望,应该愤怒,应该愤恨离去?
毕竟到了这样的境地,可是她没有,她没有这样做,她还来不及思考,她的身体和大脑先一步支配了她,让她自己伸手,让她张口,还是留在方先生身边,不,严格说,是请求方先生留下。
为什么会这样?她的尊严呢?她的……骨子里的倔强呢?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易末感觉痛苦,而在这深深的痛苦中又不可抑制的有一种被刻意忽略的放松和欣喜。
她更加痛苦,因为她发现了这种欣喜,她觉得应该唾弃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跟毛发每一个毛孔都应该站以来意正言辞的谴责她
她忽然想,到底是什么时候起有一个被称为”悲哀”的词刻在她的骨头上印在她的血液里通过心脏一圈一圈由动脉渡入静脉,有时候它没有动静,但她知道它是在蜇伏伺机而动并未离开。 这种悲哀已经酿制为一种恐慌,时时刻刻围绕着她。
易末看着屋顶的天花板,这一刻,就像时间静止,生命也即将静止,在静止前竟然还有一丝坦然。
她想睡过去,在这静止的时光里,没有易家,没有方朔,没有吉尔,也没有当初的种种前因,就这样睡着,然后天再也不会亮,耳边再也没有声音,再也没有纷纷绕绕的世事。
多好,可是也没有方先生,方先生……
易末再醒来是方先生叫的她,她睁着眼迷茫了一下,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成了空白。
“你怎么了?起来吃点东西,不能再睡了,瞧你睡了多长时间。”
易末看着方先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情以什么角度去看他,是了,情人,自己是个情人,知道什么是情人?易末再一次在心里把位置摆好,想要不出错,就要时时刻刻看清自己的位置,就像,就像看清自己的脸面。
方先生扶她坐起来,对她说:“总是要吃饭的,又在想什么?”
易末摇了摇头,“没想什么。”
想什么呢?她在想:如果一个人可以无顾及的哭,应该是人生顶幸福的一件事情吧。
可是这话她能说吗?不能,因为她是情人,妻子说这种话都应该考虑一二,何况情人?所以易末只能摇头,想了一想又补充道:“许是闷了,总在屋里躺着,除了睡觉只能发呆了。”
方先生把饭菜摆好,坐在一边看着她,易末心里咯噔一跳,发觉说错了话。
方先生叹了口气,却只是问“用不用喂?”
易末摆手,“您看,我自己吃饭当然是没有问题。”
方先生笑着摇了摇头,却不说话。易末自己动手吃饭,手却是无力的很,偏偏自己之前说了话,只能自己颤抖着吃。
方先生看在眼里,也不去管。
易末忽然断了话,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保持着食不言。
“过些日子等你好些了,我带你出去走走,这样就不会在屋里闷着了。”
易末胡乱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那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来准备。”
“没有”易末坦言,不是娇情
有人喜爱普罗旺斯的成片薰衣草,有人喜欢爱琴海的黄金海岸,有人偏爱夏威夷的日光。
曾经易末也幻想过拥有大笔的金钱珠宝,偿佯于世界各地美景,而现在,她拥有了大笔的金钱珠宝,甚至有了足够的空闲时间,可她又无处可去了,曾经想要种种,如今皆在手边却不想再伸手去握,因为获得这些金钱的过程已经把她当初的兴致全都打磨的一干二净。
现在,她只觉得寂寞,什么是寂寞?寂寞就是明知求不得却还有一丝强烈而又隐秘的欲求,是难以面对而又无处可逃。
这寂寞把她折磨的够呛,像夏天闷热的空气里的一丝凉风,吹的你满心满意的渴求,却又无处找寻,寻的久了,人就累了。
寂寞,寂寞,她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就是累,是深刻的连着灵魂的疲惫,已经没有痛苦,无关爱恨,仿若世间种种都不能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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