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荼蘼》第29章

瞬间方朔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或者说是没有什么表情。
“如果你愿意，躺一下也可以。”
方朔却别扭起来，扭着衣角，拿眼神偷偷的瞟着易末，不安又窃喜，像个孩子。
易末笑了，说：“你不乐意？那就……”
“不，不，我……”
方朔脸颊微红，脱了鞋，躺在易末身侧，身体僵直。
“快睡吧”
方朔转了个身，看着易末，说不清是什么眼神，而后一眼不发闭上了眼。
易末很快就听见方朔均匀又平缓的呼吸声，他睡着了，应该是累的厉害。
身体瘦的很，比上次见面还不如。
易末知道，如果方朔真的忘了她，又何必在天上飞十几小时，在7月1日上午就赶来看她，又何必表现的这样不安，甚至看钟表是否真的要离开，又何必对她言听计从？
不过，能埋在心里也好，只要不影响彼此，再深厚的感情过上几年也一定会忘得一干二净什么都没有，那时想起来也最多只觉得怅然。
真的感情，易末到那时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真的感情。
方朔微蜷着身子，手放在易末身侧，面容平静安和。
易末知道这样不好，方先生一定会知道，方先生会怎么处理她不确定，可她想，若是当初那个男人在面对她的绝望祈求时，但凡能仁慈一点，她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果然，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大约是累的很了，等方朔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
方朔先睁开眼看了易末，又偏过头去看挂钟。
“别看了，饭点早就过去了，看你睡的熟就没叫你，我让厨房留了饭菜，你去就好了。”
方朔愣了一会儿，坐起身来背对着易末说：“好”
然后便没有回头走了出去，大约过了四十分钟他才又进来。
“”怎么这么慢？你是几天没睡几天没吃了？”
易末用的是调侃的语气，自然没有半分刺激的意思。
方朔低下头，轻声说：“也没几天……”
易末有些震惊，这本是她调侃的话，却是事实？
没等易末问出口，方朔却又接着说：“你看我这一身可好看？”
“好看”易末点头，这不是假话，是当真好看。
“嗯，我也觉得好看，就知道你也会这样说。”
真是个自恋的人，可这原本轻松的话却让气氛诡异的沉积又凝重起来，厚实的喘不过气。
“再过几天，你就可以活动活动，防止肌肉退化，活血，好的快。”
易末看着方朔。
“我，我之前……有去问过医生。”随后又补充道：“嗯，一个朋友，左腿骨折了。”
这个谎说得不够高明，她何曾见过方朔关心过哪个朋友？
易末点头“嗯，我会试试看。”
“你懂得道理一向多……用不着我这半吊子来宽慰你，你自然想的明白……我是想说…想开些，末末，或许……或许生活还有许多美好”
“好了，我只是抑郁症，控制的还好，不会自杀的，你放心，我一定过得好。”
方朔紧紧的看着她，“嗯，嗯，那就好，末末，你一定要过得幸福。”
易末晒然，幸福这种东西，她一向是没有见过的，她可以过得好，却不一定过得幸福。
“嗯，我会”　易末这样说，除此之外，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告诉他她不会幸福又能怎样？
各人的幸福只有各人能给，其他的都是枉然。
“我该走了”易末觉得今天一天受的震惊比一年来都要多。
“早过了两个小时，我明白，就算再怎么拖下去，也不过是多几个小时罢了，我不会让你为难，算是……算是我为你做得最后一件事。”
易末觉得嘴里干涩的厉害，仰着头身子问：“你几点走？”
“现在吧，你好好歇着，早日康复。”
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走的决绝又坚定，没由来的让易末心里一慌。
吃了药，易末才觉得好了些，可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0　章
方先生第二天上午过来了，带了医生给易末拆了石膏，恢复的还可以。
“昨晚又没睡好？”
“嗯”
“药吃了吗？”
易末点头，“吃过了。”
方先生把易末抱起来放在轮椅上，“带你出去走走。”
没有叫车载，方先生推着易末沿着梧桐叶遮盖的人行道往前走。
“昨天方朔来过。”易末告诉方先生。
“嗯，我知道。”
“他看起来瘦了许多，精神倒是还好。”
方先生用手把易末的头发拨乱，又接着往前走，“我让他接管了国内的一个公司，出了点状况，没什么事。”
易末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那并没有什么好处，她问：“你之前说出国留学，是在哪个学校？”
“剑桥”
剑桥？易末很意外，她震惊的看着方先生，“一个了不起的学校，你一定学习很好吧。”
“还可以吧。”
“那为什么不留校？国内那么乱。”
“我父亲召唤我，我是长子，他指着我继承家业，我母亲指着我养老，不过到底还是没能逃过那一劫。”
这样也对，大多数人都会因为各种不得已的原因放弃原本的生活，易末抬头看着前面说：“这告诉我们一个道理。”
“什么？”
“百分之八十的富翁都是继承衣铂，个人努力只能是一部分。”
方先生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之后应道：“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易末叹气，“这样说起来，这些年看过的那些励志的故事都是白看了。”
“……有这个觉悟不错，书上只会写一半留一半，或许它会写上方家胥先生勇闯四大洲，意志坚强，商业眼光独到，却不一定会写我最初的资本是继承家业来得。”
易末点头，“说得对，那你的弟弟妹妹们呢？”
方先生声音平静推着她往前走，“有几个，不过现在都不在了，也有几个离的远了些，后来也就不来往了，我们不同一个母亲。”
“哦”易末停住不再继续往下说。
方先生在她身后温和的跟她说话，“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现在换我来问你。”
易末点头，“你问吧，知无不言。”
“你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易末愣了愣，“喜欢什么？太多了，你想问哪一类呢？以前我喜欢钱，现在没什么喜欢的东西了。”
方先生并没有因为她的直白生气，他笑道：“好吧，本来想一个问题多套几个，被你发现了，那你现在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和刚才那个差不多啊，想要……什么也不想要，最初我想要爱，很多爱，后来是一点点爱就好，再后来就是钱，再后来就是现在，我什么也不想要，生活把我折磨的无欲无求，我想我应该到了佛学的最高境界了。”
方先生摇头，“最高境界？佛学博大精神，要参透估计也要到我这年纪了，你这二十多岁的丫头，不应该无欲无求。”
“应该？世上哪有什么应该，这不是人人都可以选择的，方先生，倘若我没有遇上你，我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以前总觉得我命归我，如今想来真是可笑，宿命天定的，谁能说今日的果不是明日的因？我也曾选择过不同的人生道路，不幸的是中途被逼下车，久了自然就不会在存有什么希望，再说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想要什么这种说法，其实是很奢侈。”
“你还年轻，你才过了你人生的四分之一，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去追求你想要得幸福。”
易末摇头，轻声说：“我没有想要的幸福，方先生，我早想过，像我这种人，没有大野心，只要让我生活安好，一日日的时间就能冲掉我所有的欲望，因而没有追求，因而没有得到，因而，体会不到幸福。”
“或许是它太平常，所以被你忽略了。”
易末深深地舒了口气，“也许是，无所谓了，我不是古希腊的先贤哲人，没有必要在这一个问题上追根求源。”
“那这样，你不觉得难受吗？”
易末愣了一下，“不，一点也不，即使我感觉不到幸福，但同时，我也感觉不到痛苦，你知道行尸走肉麻木不仁？多数时候我都觉得这是在说我，我从不感觉痛苦，人之所以感觉痛苦，无非在于过于执著的追求错误的东西，可怕的是永得不到结果。”
方先生停下来转到她面前看着她，“我不这样认为，丫头，一个人一生必然要追求点什么东西，要不然拿什么过活？”
“那你追求的是什么？”
方先生坦白的说：“很多，大约是权利和财富。”
是的，易末懂了，权利和财富，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所以方朔觉得生活那样不开心，因为方先生是一个追求权利的家长。
“那你开心吗？方先生，你追求的权利和财富如今应该都得到了，你觉得你幸福吗？”
方先生不说话，你看，他一直在追求，甚至已经得到，他比大多数人都成功都幸运，可是他不敢开口说他幸福。
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