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伤害》第7章


老人慈爱的敲了敲他的头,“瞎说什么话呢,你妍姐姐都大你四岁呢。”
江子灏扁扁嘴,“四岁又怎么样?人家马伊俐还比文章大九岁呢。”
老人愣愣的看了程妍一眼,“什么马?什么章?伊利不是牛奶吗?我看隔壁家的胖蹲天天喝。”
程妍噗的一笑,“奶奶,那是两个演员的名字。一个叫马伊俐,一个叫文章,他们是夫妻。”
老人半知不解的点点头,“哦。”又摸了摸江子灏的发顶,对着程妍轻声叹气,“唉,咱家小灏啊,从小就被大家说长得像女孩子,除了你,也没什么人愿意跟他玩。你跟你爸爸搬去云山市的时候,他才四岁,就吵着长大要娶你做老婆。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喜欢上唱歌跳舞的,当初要不是你帮忙,也没现在的他。他不懂事,乱说话,妍妮子不要放在心上。”
程妍眨了眨眼角,展颜一笑,“小灏他很懂事,我帮忙是应该的。奶奶中午想吃什么?我和小灏去买菜回来做。”
老人连忙摆手拒绝,“不用这么麻烦,他叔叔婶婶每天会送饭过来,住在他们家打扰年轻人,还是一个人住这老房子方便。你们俩去外面吃,啊。”
程妍眼角又有酸涩的冲动,拍了拍江子灏的肩,“你在家陪奶奶,我去菜场买菜。”
江子灏点点头,“嗯。”
木柴生火,两耳铁锅,全是很古旧的厨房用具,等程妍买好菜和江子灏一阵忙活下来,已是正午时分。
江子灏叔叔过来送饭的时候,和两人寒暄几句便因要去加班而离开。
程妍打开食盒看了一眼,菜肴还算丰富,也都合了老人的用食胃口。
“小灏,你要不要去看一看你妈妈?”饭桌上,老人手显不稳的想给孙子夹菜。
江子灏的眼中忽的闪过浓浓恨意,“不用,早就没关系了,干吗去打扰他们安乐享福?”
程妍低头扒着饭,心里难过。江子灏爸爸车祸去世以后,赔偿金被他妈妈拿走了大半,然后改嫁他人,只留了儿子的抚养费和老人的赡养费给他们,鲜少回来过问。
夹了块红烧排骨到老人碗里,“奶奶,我和小灏下午去看江叔叔和我妈妈,你在家里要乖哦。”
老人佯怒的嗔了她一眼,“我一直都很乖,听你们的话,按时吃药,按时睡觉。”又指了指碗里的排骨,“医生说了,这个高脂肪的东西要少吃。”
程妍也嗔了一眼回去,“又不天天吃,赶紧的,听话,还有这些青菜、海带、土豆,全都是健康食品。”
江子灏忍不住笑,“妍姐就是有这种女王范儿。”
程妍拍他的头,“臭小子,一张嘴越来越贫。”
江子灏摸着头哇哇叫,“轻点,好痛。”
老人坐在一旁,边摇头边笑。
第六章 扫墓
“奶奶,我和子灏现在出门,你在家休息,睡个午觉啊。”
吃过饭后,程妍收拾了碗筷,对着老人叮嘱几句,便跟着江子灏走出巷子,一路上又没少惹来左邻右舍的议论围观。
两人进了车子,直接往云山县墓地而去。
墓地在县城西郊,没多久便到。程妍一路平视,不语,江子灏手扶方向盘,认真看着路。
午后的陵园里,能看到稀寥的两三个人影,偶有微风,吹得一排排青松轻轻摇动。
程妍和江子灏一人拿着一束花,走往了墓园深处。
两人在稍靠里排的一处墓碑前停下,碑上的照片稍显年代久远,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长相清秀,脸上挂着温和朴素的笑容。
碑上没有花圈,看得出来很长时间没有人过来看望打理。
程妍把手上的百合花轻轻搁在碑前,拾起衣袖在照片上仔细擦拭。
“妈妈,女儿不孝,这么多年都不曾回来看您。”她对着照片轻声低语,脸色很平静,清澈明亮的眸子里,静无波澜。
江子灏站在一旁,看着程妍秀美的侧脸,眼眸中有心疼怜惜在一点一点汇集,最后化作如水的温柔目光,仿佛就要看进她的心里面去。他的妍姐姐,永远都是这样,无论心中有多强烈的感情,都不会轻易外露。小时候是,自从母亲出了意外之后,更是。
程妍收了衣袖,抬起手指沿着照片上人的眉眼缓缓摩挲,唇中的话有如耳语般飘逸出来,“小的时候,有街坊邻居办结婚喜事,贴的对联横幅上写的,几乎都是百年好合。有一次,我问妈妈百年好合是什么意思,您说,就是在一起长到一百岁的意思。一百岁,那得多老啊,我当时还笑话他们来着。这时,边上又有人说,百年好合是在一起好一百年的意思,您却笑了,说,那不是得更老?”
程妍边说着,嘴角边浮起淡淡的笑意。
“然后,又有人插话进来,说这世上有一种花叫做百合花,老大老大一朵,可漂亮了。您惊奇,问真有这种花?那人却尴尬笑笑说也没见过。”
程妍从照片上拿开手指,慢慢蹲下/身来,在花束上摘下一朵最大的,放在墓碑上方,“您以前总喜欢把栀子花什么的别在头上,说还能省下买装饰头发的钱。今天女儿给您买了一大束百合,摘一朵别您头上,愿您下辈子能找到一个和您好一百年的人。”
江子灏的眼角忽然涌起一股酸涩,使劲眨了眨,才忍住即将泛上来的湿意。
他上前两步,做了个九十度的弯腰鞠躬,“阿姨,我是子灏,也很久没回来看您了。您要好好的,我们家的人,从没怪过您,妍姐她很好,您可以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会照顾好她,到她一百岁。”
程妍缓缓转过头,身边人的脸庞,依稀还是年少时的模样,俊美无俦,但脸上隐隐透露出来的坚毅线条,说这一番话时的坚定执着,还有看着她时那如水般温柔的眸子,让她不得不承认,他已经不再是个懵懂少年,不再是年幼时追着她屁股后面喊姐姐的小孩童,他的嬉皮笑脸,随心所欲,全部都是他的伪装,是他对心中缺乏安全感的逃避和躲藏。
轻轻呼了口气,伸手拉过他的臂膀,在他手背上拍了拍,“你永远都是我的子灏弟弟。”
“妍姐,我……”江子灏眉毛不悦的拧起。
“好了,我们去看你爸爸吧。”程妍将他的话打断,放开他的手臂,欲走往更靠里排的墓碑。
转身的刹那,一个男人的身影让她停下了脚步。
男人蹒跚着往这边走来,白衣长裤,佝偻着背脊,离得有些远,程妍看不太清楚他的面容。
对方抬起了头,看到程妍和江子灏两个人,脚步微滞,但还是继续往前走。
他在离程妍两米处停下,程妍这才完全看清楚他的样子,耳边发鬓灰白,眼角遍布皱纹,看着她的目光,想努力变得清明,却依旧混浊。明明才五十出头的男人,看起来却像六十多岁。手上拿着一小束百合,色泽不太新鲜,花瓣也有些零落,执在他的手中,看起来很不谐调,却又有着说不出来的谐调。
程妍看到来人,目光陡然变得凌厉,眼睛也微微眯起,声音里泛着入骨的寒意,“你过来做什么?”
男人垂下眼睛,上前把花放在墓碑前,正好挨着程妍的那束旁边。
还没等他站起身,就感觉一阵风从肘边刮过,他放在碑前的百合花猛的被一只纤臂捞起,狠狠往后一甩,哗的一声打在身后的一座墓碑上,花束散落开来,掉在地上,瞬间不成形。
男人抬头,努力直起身,“妍妍,我……”
他的话立马被程妍给厉声打断,“不要叫我名字。”她纤纤手臂一扬,素净的手指愤怒的指向墓园出口处,“滚,我们母女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说着,一双锐利的眸子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言语变得愈发刻薄,“看你这副尊容,是破产了,还是被那寡妇婊/子骗了?现在上这来,是看墓地吗?怕是你现在连买墓地的钱都没有了吧?你知道吗,这就叫报应,拿着死人的钱去开工厂、养姘头,现在终于来报应了。”
江子灏知道程妍对陌生人和结有仇怨之人向来都言辞不善,不好相与,但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她,说得难听点,就像是骂街的泼妇,但却是他眼中最优雅、最美丽的泼妇。
男人苍白的嘴唇颤抖了两下,最终艰难的挤出一句话来,“对不起,我不该来……”至少不应该今天来。
佝偻着脊背,脚步踉跄的走向了墓园出口。
江子灏缓缓从胸腔中吐出一口气,上前轻柔的拉下程妍还扬着的手臂,“妍姐,不气了,不值得。我们去看我爸。”
程妍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她很少这么失控过,第一次是在八岁时知道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刚刚这个走远的面容苍老的男人,与一个有女儿的寡妇勾搭在一起后,跑到那寡妇的家门前狠狠的骂了一通,什么难听的字眼都用上了,最后差点被那人扇了一巴掌,幸好被左邻右坊给护住。在那不久后,母亲还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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