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铭》第29章


沉默。
她轻笑一声:“你想不想让他一辈子都离不开你,一辈子都只属于你一个人?”
江凝的喉咙轻轻动了一下。这听起来很诱人,但也……太疯狂了。
江颜观察着儿子的反应,声音幽幽传进他的耳朵:“如果你不做那愚蠢的决定,现在,整个临安都在我们手里。你喜欢的人将臣服于你,不敢对你有丝毫违拗。假如他不识好歹,你可以用九铭让他意识到,他根本离不开你这个事实……”
“不了。” 江凝说,“比起用邪物让他臣服,我更愿意用情慢慢打动他。如果他在我这里只感受到痛苦……那我宁愿不要什么一辈子。”
段唯和黄卫追上押送队伍时,已是第二日清早。
因为押送的犯人出了意外,队伍不得不暂时停止行进。
——江颜咬舌自尽了。
副将狠狠拎住江凝的衣襟,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然而江凝实在是无辜——对面的人自尽时他正在梦里见周公,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尽管他对眼前的情景并不感到十分惊讶。以江颜的脾性,要是能安安静静地容他们把自己押到皇上面前,那才真是见了鬼。
于是段唯远远的便瞧见了江凝手上戴着一副“银饰”任人呼喝的窘状。
副将扬起拳头,眼看就要砸到江凝那张出众的脸上,黄卫一嗓子“住手”来的分外及时,好歹没让江大公子破了相。
路上听段唯讲了事情始末,黄卫便命人卸下了江凝手上的镣铐,然而作为江颜的独子,进京面圣还是免不了的。
看到江凝好好地站在地上……不,是被副将抓在手里的时候,段唯全身的血液都向着头顶奔腾而去,一夜的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终于从毛孔蒸发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翻涌而来的狂喜。段唯不易察觉地轻晃了一下,再次僵在了原地。
直到江凝若有所感地转过身来,对上了段唯有些失神的瞳孔,那些潮水般的庆幸、欣喜才渐渐退去,后怕慢慢顺着段唯的后脊爬了上来。
看着朝自己奔来的江凝,段唯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只给他留下了一个怒火中烧的清冷背影。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江凝脚下生风地追上段唯,其间为自己默哀了少顷,清晰地认识到这关才是最难过的。
他强行扳过段唯的肩膀,略过段小王爷并不想与自己对视的现实,真心实意地说:“小唯,我错了。”
段唯冷哼一声。
“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江大公子再次道歉,勇敢地直面了自己的错误,“还疼不疼?我给你揉揉。”
可惜小王爷并不领情,一把拍开了江凝伸到半路上的手,声音压着怒火:“江凝,你挺能耐啊。”
“一时冲动,一时冲动。” 江凝赔着笑,“您要是还生气,原样打回来就是,我保证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驴唇不对马嘴。
段唯懒得再跟他你推我往地打太极,当即放出了强压在心口的怒火,狠狠甩开了用力按在肩上的那双手,抬脚欲走。
江凝“哎哟”一嗓子,险些没站稳,表情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左肩。
段唯的冷脸一下就绷不住了,下意识地抬头寻找军医,却被江凝拽住。
江大公子蹲在地上,一只手摁着伤口,一只手死死地钳住段唯手腕,满脸写着壮烈:“消消气,咱们先把话说清楚行不行?死也让我死得明白点……”
“你给我闭嘴。” 段唯恶狠狠地喝止了他,腾出一只手把军医招呼过来。
江大公子回头一看,“噌”的一下站起,面色瞬间恢复如常,伤口也不觉得疼了:“不用麻烦,我没事了。”
段唯:“……”
江凝赶在段唯发作之前一把抱住他,送到他耳中的声音又柔又轻:“我知道,这次是我太冒险,让你担心了。”
……当然,在那些偷偷投过来的目光之中,这只不过是一个属于兄弟间的正常拥抱而已。
段唯只好维持着这个姿势,闷声闷气地问道:“知道冒险,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单单瞒着我是吧?”
“冤枉,我没想瞒着你。” 江凝对天发誓,“我不是还给你留了张字条吗,见字如面。”
段唯额角一跳。
江凝赶紧补充道:“当时主要是为了节省时间,情急之下,不得已出此下策……再说,我还想当临安的儿婿呢,哪里就舍得不回来了?”
段唯忍不住想,如果那时清醒地面对江凝的决定,自己会坦然放他走吗?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自己怎能任他独自走上那条生死未卜的的险路?可他又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江凝制造的拖延与内乱,邻江恐怕已成北狄囊中之物。他扪心自问,倘若易地而处,自己也未必能做出更为两全的抉择。
幸而援军来得及时,否则回过神来的单于还不知要怎样处置他这个胆大包天的逆子。或许在冥冥之中,老天真的护佑了一把江凝这个五行缺揍的玩意儿。
这样想着,被种种后怕担忧激起来的怒火也不由自主地灭了下去,段唯缓了口气,不太自在地说:“那以后也别再用’见字如面’这种词了,它不适合你。”
黄卫虽然命人卸下了江凝的镣铐,却没有为他换行车马的意思。江大公子只好带着点憋屈,继续坐他那豪华的囚车。
不知江凝的鼻子是不是天生就比别人灵些,尽管车厢已被清理过,那一点血腥气还是在他的鼻尖缭绕不去。江凝的身子微微前倾,手肘支在双膝上,盯着江颜坐过的地方出神。
尽管对这个女人并无感情可言,此时独自一人坐在宽敞的车厢内,江凝心里还是生出一点难以言喻的怅然。
年幼时,他每每在街上看到牵着母亲的手,或撒娇或耍赖的孩子时,总会忍不住在心中勾勒生身母亲的模样。人们总说“儿子随娘”,那她一定也有双褐色的瞳眸吧?如果她在身边,是不是也会把自己捧在心尖上疼着?
邻江的养母并没有给他任何关于母爱的幻想。幼年的江凝每每在冰凉的水中揉搓着大盆衣物时,总会生出些不切实际的想象。如果娘在就好了,他心里想,洗完这些衣服,她一定会从街上给我带几颗花花绿绿的糖果做奖励吧?他不禁又想,即使没有也不要紧,她肯定会给自己一个笑脸,起码不是一味冷冰冰的催促与责骂。
幻想总是一厢情愿的美好。
当他从昏迷中醒来,看到江颜神色漠然地站在几尺开外时,终于明白幼年的期待不过是一场梦幻泡影。江凝甚至从她脸上读出来了几分不甚明显的失望。
他自嘲地勾勾嘴角,瞎想些什么呢,人家不过把他当做一件复仇的工具,仅此而已。对工具需要付出太多感情吗?
只是有个疑问还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自己的血液为何能够抵御九铭的侵蚀?这绝不是凑巧。
那晚,黄卫从公主帐中搜出了一本香谱,而其中一页就记录了九铭的成分,黄卫已将它妥善封存了起来。也许只有等抵达京城后,香谱重见天日,众多谜题才得以解开。
这晚,军队停止行进,驻扎休整。
段唯帮江凝在营帐中换药,几道触目惊心的刀伤随着纱布揭开,无遮无拦地撞入眼中。段唯轻轻抽了口气,拿药的手有些发颤。
江凝一撩眼皮,没心没肺似的:“郎中,再抖药可就没啦,到底上还是不上啊?”
段唯没作声,瞪了他一眼。
江凝:“再磨蹭会儿,都要结疤了……”
磨蹭的“郎中”没接话茬,一场药上得心事重重。仅从黄卫的态度来看,段允在京中暂时无事,而召自己觐见,大抵还是为了询问医治瘾症的细节。自己该怎么说?随便扯个法子,一试便知无用,妥妥的欺君之罪;倘若如实交代,江凝就别想再回临安了。
思来想去,也没找出个万全之策。段唯眉心紧锁,最后一道伤口翻来覆去地擦拭了好几遍,自己却无知无觉,直到江凝哭笑不得地喊他:“醒醒了,对着我的身子发什么呆呢,药膏都能糊墙了。”
这才如梦初醒。
对于段唯的担忧,江凝倒是不以为意:“就照王太医查到的说。他们已经拿到了香谱,到时往太医院一送,还愁找不到破解之法?药再难吃,也比干捱好受。”
段唯没他那么乐观,总觉得前面还有意想不到的麻烦,于是低叹一声:“但愿吧,睡觉。”
江凝窸窸窣窣地从后面抱住他:“小唯。”
夜深人静,肌肤与布料间摩擦的声音格外清晰。
段唯有些不自在地挣了挣:“干嘛?”
“小唯,”江凝呼出的热气打在他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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