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夜2》第1章


番外
楔子(1)
铅灰色的连绵的积雨云低低地压在天空的最底层,仿佛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暗淡的死海。
空气潮湿得令人心悸,每一个人身边都仿佛浮游着无数透明而缓慢的触手,它们坚定而贪婪地抱紧每一片或冰冷或温暖的肌肤,让人生出一种莫名的低落与惆怅。
而在这阴沉的天幕之下,放眼可见的是一片墓园,苍白宁静的墓碑整齐如列队的士兵,记录着无数个曾经短暂停留于这个世界又匆匆远去的灵魂。
只有低头看去,在那一个个白色墓碑的脚下,依稀探出新芽的片片绿草,和草叶间如繁星闪烁的点点或黄或紫的野花,才提醒着前来凭吊的人们,世间已是初春。
这潮湿压抑却又挡不住万物复苏野草疯长花开朵朵的春。
清明刚过,该来的人都已经来过,许多墓前仍保留着前几日放下的成束鲜花,只是多数已呈现出微微败势。
很快墓园工人就会将它们收走。
所有不肯离去的灵魂又将回复那一片永恒的沉寂,等待着再一年那些曾经熟悉的脚步踏径而来。
这是B市最豪华的公墓群,这里的任何一块小小的安息之地,都足够普通的家庭倾尽经年积蓄,因此能够落葬在这里的人,多少有些身家背景。
只有很少的例外。
如一个月前落葬于此的程锦艺术学院跳楼自杀的那个女生:胡蓝蓝。
没有人知道那么美丽单薄的一个少女,为什么会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里,勇敢地选择了向着尚还浑浊的大地坠落。
因为她平日里的离群索居,使得她的死无法追寻出更多线索,虽不免有些风言风语,但在校方公关的介入下,这件事仍很快尘埃落定:大学女生为情所困自寻短见。这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经过的人最后也只余几声叹息。
校方主动承担了胡蓝蓝的身后事务,包括将她落葬在这片豪华的墓园。
因为胡家父母已经没有能力为他们的小女儿送上一程,自从大女儿走失、小女儿自杀同时发生后,胡母也出现了精神方面的问题,而原本就身有残疾的胡父,自接到消息那天起,那条老街日日夜夜都会不时响起他撕心裂肺的干号 这个曾经壮实有志的汉子,迅速成为了一个彻底的老酒鬼。他不愿意再有任何一分钟的清醒面对残酷的命运真相,甚至只有在大醉之后,他才能够痛哭出声。
这个曾经的四口之家,最终被吞噬在这繁华城市的小小角落。
而时间如风卷狂沙,所有经过的痕迹都将被它一天天掩盖,最终失去所有的回忆。
胡蓝蓝的墓碑前,并没有扫墓人带来的鲜花。
她已经没有了清醒的亲人,或许以后的年年月月里,她都将如此寂寞。
程月光身着一袭白色的西服立于墓前,精良而合体的剪裁恰好地勾勒出他挺拔的身材,他微微俯下身去,将手中的一大束马蹄莲放在胡蓝蓝的名字之下。
白色的花朵如雪般盛放。
程月光默默地注视着胡蓝蓝的墓碑,那熟悉的名字刺得他的眼睛有些生疼,于是他英俊的脸庞有了几分湿润。
一个月前,从他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刻起,他就沉浸在一种揪心的痛楚与压抑里不能自拔。
他茫然地看着父母为这件事奔走,他们都是那样成熟世故的人,他们恰到好处地掩饰了自己的震动慌张,如同完美的演员,将一切轻易地处理妥当。
一个曾经在他们的家庭里掀起巨浪的生命,就这样干净地消失了痕迹。
仿佛一切从来都与他们任何一个人无关一样。
他无数次地想开口质问,但却不知道该问谁,该问些什么。
“到底是谁错了?”他低声自语,却知道永远没有人会告诉他答案。
抬头间,却忽然看到远处穿着黑衣的少年,正踏着潮湿的草叶,缓缓走来。
即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仍然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张被竖起的衣领掩住了一半的面孔,苍白如同海妖。
他继承了他母亲那惊人的美丽,却有着一颗比海妖更加难以捉摸的冰冷的心。
程月光感觉自己的背部明显僵硬起来。
他没有想到星索会来,而且与他恰巧遇上。
这一个月来,他们兄弟俩在家也形同陌路,几乎没有过交谈。
星索是一向少语,而他,则是有意逃避。
逃避那个他害怕面对的答案。
转眼间,星索已经走到了面前,他朝程月光微微扫了一眼,目光落在那束洁白的马蹄莲上。
他的双手一直插在风衣的大口袋里,明显没有带花。
良久,他微微弯下腰去,用无懈可击的优美姿势,从脚边摘下了一朵紫色的小花。
那花朵如此细小,在他纤细的指尖,一抹颜色几乎难辨。
他轻轻地翻转手掌,将那小小的花朵放在她的墓碑顶端。
几乎是他松开手指的同时,一阵夹着雨点的风瞬间将它卷走。
积雨云终于无法再承受内心的重荷,它们呜咽着要回到大地,一串串透明的雨滴夹着风愈行愈急。
虽然已是春天,但雨水仍然冰冷刺骨,程月光颤抖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叫星索躲雨。
却在此时,星索已经转过身来,雨水飞快地将他柔软的黑发淋湿,那一缕缕发丝贴在他的额前,恍然间竟衬得他那平日里幽深如海的眸子有一种灼人的明亮。
他仿佛全然无惧于这越来越大的雨,只是与他的哥哥闲话家常一般,伸出了右手,朝他身后的大片墓碑群划动了一下。
他的声音在雨幕中穿行而来,却异常清晰。
“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们也会把我葬在这里吧?”
他仍似平常的语调,不疾不徐。
程月光心里却莫名地一紧。
星索有着非常动人的声线,如丝绸般润滑,即使轻声说话,也如同音乐,充满了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但今天,他的声音却隐隐有些喑哑。
不等他回答,星索已经微微笑了起来。
在胡蓝蓝的墓前,他的笑容如同飞过沧海的蝴蝶,惊鸿一瞥。
“哥,如果有一天我也睡在这里,我会有很久很久的时间,来慢慢地和蓝子聊我们之间的对错。”
“可是在那以前,我永远不会为我所做的一切后悔。”
他慢慢地放低他的目光,落在胡蓝蓝的墓碑上,那长长的睫毛美丽如同一个幻梦。
“我,是程家的儿子,死后,也将葬入程家的墓地。”
“所以,我永不后悔,也永远不会认错。”
三天后,程星索自程家别墅安静地离开。
他没有留下任何的信息。
越洋电话的另一头,他的导师焦急地询问程王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的“黑发天才少年”为何在半个月前将暂时的休学手续变成了永久的退学手续?
他显然早有计划,却一如既往不动声色。
程家上下再次陷入一片兵荒马乱的焦虑中。
没有人知道星索在想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但程月光知道,他的弟弟,一定就在离他们不远的某处安静地看着他们。
他说过,他是程家的人。
无论他身在哪里,在做什么,他都将永不忘记。
chapter。1还未开始,似已结束。
暧昧朦胧的紫色灯光,墙上暗金色的精致烛台,不时经过的人影,低沉伤感的英文歌。
喻颜支着手臂坐在靠墙的一个角落的某张桌子前,比起半年前,她看上去有了明显的变化。
原本有些呆板的发型被修剪成了清爽的碎发垂在肩头,整齐的齐刘海突出了少女的纯净气质,取掉了笨重的框架眼镜,重新尝试了隐形眼镜的正确佩戴方法,使得她原本就不大的脸干净清楚地露了出来,看上去甚是清秀,再加上近日心情莫名低落,不知不觉体重下降,此刻她坐在学校附近的这间小酒吧里,沉默的模样如一朵暗吐幽香的茉莉花,吸引了不少目光。
而坐在她身边如绅士般体贴如明星般耀眼的青年男子,正是造成她这些微妙变化的人,程月光。
凭着他多年与各种美女打交道的经验,程月光对于时尚有着比女人更敏锐的判断。近日来在他坚持不懈的缠磨下,原本灰蒙蒙的喻颜终于任他摆布,一点点雕琢出外表的光彩来。
其实他们俩都只是想在有些令人窒息的生活中找到一些变化吧。
喻颜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程月光英俊逼人的脸,后者正朝着不远处吧台边一位朝他暗送秋波的美人儿露出迷人的微笑 美人儿受到了鼓舞和肯定,立刻朝喻颜投来了扬扬得意的挑衅目光。
喻颜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总在程月光身边,这样的戏码上演过多,她已经连解释的热情也不再有。
而且她知道,程月光此刻的轻浮与浪荡都只是他惯用的表象,在他的内心里,正堆积着比自己更多更重的烦恼。
他的父母因为那个叫胡蓝蓝的女生的跳楼事件而备受压力。
他唯一的弟弟悄然离家。
而这一切与他都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事实上除了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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