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如梦》第38章


他看到架子上搭的大毛巾,于是递给她。
她接过去包住甲骨文,过了几秒钟,忽然又转过脸来,看到是他,有点仓促的低下了头,沉默的给狗狗擦拭着毛皮。
她瘦了很多,也许因为冷,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眼圈底下有淡淡的青黑,她睡不好就会有黑眼圈,从前她其实很能睡,上床不一会儿就能睡着,而且总也睡不够,有时在地铁上都能靠着他盹着,他总是叫她小猪。每次一叫她小猪,她就揪他的耳朵:“大猪头!大猪头!”
甲骨文朝他低吠了两声,他不知道自己手里的三明治攥碎了,碎屑洒落一地。
他终于转身走开。
佳期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拿着电吹风的手,一直在发抖,吹得甲骨文身上那些长毛全飞竖起来,绒绒的乱糟糟一团。
她关掉电吹风,过了一会儿又重新打开,继续给甲骨文吹干,电吹风嗡嗡响着,麻木单调的声音,而她麻木的替狗狗梳着长毛,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脚步声却回来了。
她蹲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说:“我向江西求婚。”停顿了很长时间,他才说:“我们或许会出国去举行婚礼,也许干脆不举行婚礼。这样对大家都好。”
电吹风嗡嗡的响着,靠得太近,有一点点热风吹在她脸上,她抱着甲骨文,一遍一遍的给它刷着毛毛,专心致志,仿佛这样才可以心无旁骛。
他站在舞台的中央,提高了声音才能让她听见:“我的优点还有很多很多呢。”
她说:“我知道我知道。”忍不住就笑了。
他再一次提高了声音问:“佳期,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她此生永远也不会忘记,永远也不会忘记那间小礼堂,她站在台下墨海似的黑暗里,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钢琴优美的旋律,而面前空旷舞台上,他站在一切光源的中央,眉与眼都清晰分明,脸上的每一条轮廓,都那么清晰分明。在雪亮的追灯光柱下,一切都清晰得反而像不真实。连他的整个人,都像梦幻般不真实,那一切都像梦境,像梦一样美得不真实。
他问她:“佳期,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那一切都像梦境,像梦一样美得不真实。
甲骨文舔着她的手背,热乎乎的舌头,她低着头,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而微,几乎低不可闻:“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终于走掉了。
她抱着甲骨文,一直蹲在那里,脚上发了麻,可是不能动。甲骨文拱着她,挣扎着将头从她双臂间透出来,它的鼻子湿湿凉凉的,触在她脸上,伸出舌头来舔她。
她听到自己喃喃说:“小甲乖,别走开。”
停了一会儿,还是说:“别走。”
甲骨文舔着她的脸。
蹭着她。
她将脸埋进甲骨文绒绒的毛皮里,它松软的长毛粘在脸上,痒痒的,热辣辣的,渐渐的渗开,只是慢慢的,无声的,徒劳的想要抱住它。
它呜咽着,再次将脑袋从她的臂膀间钻出来,磨蹭着她的脸。
她的声音小得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别走。”
她不知道在那里呆了多久,直到阮正东来找她,很远就看见她:“佳期。”
她站起来,向他微笑。
她陪着他在花园里散步,甲骨文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以往在一块儿他们总是有很多话要说,今天两个人却都沉默。
最后,他说:“今天我打电话给老爷子,说了我们的事。”
她望着他。
“他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没有办法说服他。老爷子这两年身体也并不好,他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我不想再在这上头惹他生气。”他自欺欺人的转开脸去:“佳期,你走吧。”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好,我今天下午就走。”
他站在那里,身体仿佛有点发僵。甲骨文绕在他足畔,毛绒绒的身子蹭着他,而他一动不动。
“我回去向公司把手头的事情全交待好,然后辞职,就回来一心一意的陪着你。不管我能够陪你多久,不管谁是否同意我们在一起。但你别总找这样那样的借口,想让我离开你。”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笑了一笑:“你有时候,真有一种孤勇。”
不如说她笨。
但她就是这样笨,认定了就一往无回。
她打电话回公司去,主动说明自己短期内无法销假上班,要求辞职。公司向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人手十分紧张,她离开这数日,已经连累她那组的同事焦头烂额。
她搭航班回去办手续,临行前叮嘱阮正东:“我顶多两三天就回来,你要照顾好自己。”
他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仿佛不满。
她踮脚亲吻他:“乖乖等我回来。”
北京当然比上海更冷,离开了两个星期,仿佛已经离开了半个世纪。
周静安一见面,就给了她大大的一个熊抱,然后就骂:“连电话都不肯打一通,我还以为你真的被拐卖了。”
她反问:“那你为什么不打给我?”
周静安切了一声:“我敢吗?全公司上上下下都传说你跟某人的公子私奔了,既然是私奔,我干嘛那样不识趣去打扰你?”
她笑:“我真要跟人私奔的话,也会事先告诉你的。”
周静安听说她要辞职,不以为然:“为什么要辞职?听说老板跟人力资源部都交待好了,说算是给你放长假,薪水一分钱也不少你的。”
她说:“我不想占这种便宜,公司本来人手就紧张,何必呢。”
周静安说她:“死脑筋,这么多年你从没休过大假,对公司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啊。再说老总都发话了,你只要顺水推舟就行了。”
佳期说:“我希望全心全意去陪着他。”
周静安直摇头:“傻瓜,就没见过你这样傻的。怪不得徐时峰说你是榆木脑袋,你何止是榆木,简直是朽木,没得治了。”
佳期先是笑,后来突然回过神来:“咦,徐时峰?你不是最讨厌他吗?”
周静安若无其事:“哦,前两天我有个朋友要打官司,我陪着上他那儿咨询了一下,所以跟他说了几句闲话。” 
佳期抬头望着天花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吧,主动交待问题,我就放过你。”
周静安嗤笑:“什么交待不交待的,谁会跟他有什么瓜葛。”
佳期不相信,可是见她一脸正气凛然,于是只是笑,不再追问。
她把手头的事都仔细跟同事交接清楚,包括自己历年来跟的客户,还有全部的相关资料。
用了两天时间才办妥了一切。
同事们都以为她是要结婚所以辞职,纷纷嚷着要吃糖,最后却是副总谢小禾出面,邀了同事们替她钱行。
谢小禾原是佳期所在部门的经理,后来升了副总。当年是她招佳期进入公司,而佳期工作向来得力,谢总很舍不得她。
聚餐很热闹,人太多所以在很大一间包厢里开了两大桌,谢小禾端起酒杯,说:“我们的目标是……”
马上有同事接口:“没有蛀牙。”
大家顿时笑得东倒西歪,谢小禾也笑:“其实今晚我们的目标是灌醉佳期。这么多年,我们从来没有实现过这个目标,今晚一定要做最后的努力,不然以后都没机会了。”
同事们轰然大笑,然后真的轮流来向佳期敬酒。
佳期觉得十分感动,在公司数年虽然辛苦极了,但有苦有乐。同事们不仅朝夕相处,而且一直以来都是相扶相助的伙伴,一旦离开,真令人不舍。
同组的拍档来跟她碰杯,纷纷说:“佳期,祝你以后永远幸福。还有,幸福着也别忘了咱们啊。”
她连连说:“不会忘的,我一定不会忘的。”
平常并没有觉得,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其实同事们都很真诚。
最后连“进哥哥”都来向她敬酒:“佳期,希望你今后一切顺利。”然后竟然没有旁的废话,只一仰脖子将酒喝干了。
佳期受宠若惊,连忙将酒喝了。
郭进回去他们那桌了,周静安才悄悄告诉佳期:“进哥哥最近认识了一位女朋友,听说对他很好的,对他儿子也很好,他一心一意正谈恋爱呢。你瞧,他连说话都利落多了。”
佳期微笑,爱情是最好的良药,可以抚慰哪怕残损不堪的心灵。
那天晚上佳期喝了很多很多的酒,但谢总终究并没有实现她的目标。最后倒是谢小禾与周静安都喝高了,两个人一块儿抢话筒唱《桃花朵朵开》,正闹着不可开交的时候,佳期接到阮正东的电话。
他笑着说:“你那边听起来真热闹。”
她走到包厢外头来讲电话,告诉他:“他们都以为我辞职去结婚呢,所以都说我应该将你带来跟大伙儿见个面,说不能叫你就这样把我拐跑了。”
阮正东笑着说:“那等咱们结婚的时候,把他们统统请来,让他们送咱们大红包。”
佳期说:“我明天就回来了,还要我给你带什么吗?”
他只是笑:“你把你自己带回来就行了。”
那天玩到很晚。
出?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