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之梨花落》第40章


不管了。
就算今天要死在这里。
想到这里,反而有种痛快的感觉。
又有种苍凉的悲怆。
萧珩会不会愿意为他掉一滴眼泪?
萧珩会不会愿意……
燕王手指一弹,四周埋伏好的燕王府亲兵纷纷现身,王府亲兵有多少人?多则数千,少则数百,很不幸,'书香'燕王爷刚好是最高等级的亲王,手下亲兵,大约有七千人左右,其中一千被燕王带了来,只为了擒伏柳秋色一人。
陷入这样声势浩大的包围里面,悬殊的人数差距,让柳秋色回想起了不久前,五峰坡正派围剿他一人的情形。
那时候有萧珩为他……
想及这里,心中大动,寒玉心经本来忌讳行功不专,何况柳秋色根本受损,功力不够深厚,这一个走神,体内经脉大乱,差点走火入魔。
燕王距离他近,看得清楚他脸上神色,只见他脸色瞬间转青,过不多时又恢复成如雪一般的白色,知道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当下退了几步,交代王府亲兵的领头几句话,便一路退到亲兵的护卫后头,当然不自己打头阵当炮灰。
一千人的亲兵抓伏一个人,炮灰是很足够的。大概打头阵的垫垫柳秋色那把剑,后头还有几百个人可以制伏力气放尽的柳秋色。
燕王心情大好。
虽然知道政治上的危机风雨欲来,他还是心情大好。好得不能再好,好得他都想大笑一场。
只要抓了柳秋色,上京那边找不到人证,谁也不能落实他这个欺君罔上的罪名。要说搜燕王府吧,谁有那个胆子?谁敢往他燕王府探上一根两根指头?没有。满上京没有人敢搜他燕王府。
再来,柳秋色跟萧珩弄在了一起,他燕王满腹怒火没处发,这下抓回了柳秋色,第一可以好好让他搞清楚,背叛的下场是怎样的炼狱;第二还可以从柳秋色口中逼出萧珩的下落、玄仙教总坛的机关、萧珩真实的身分,有了这些,还怕他燕王拿萧珩无可如何?
燕王的主意打得妙,打得好,打得呱呱叫。
柳秋色没有心思去揣摩燕王的主意。
如果有,他可能会一提剑就往自己脖子抹,干脆省事,死无对证。
但是他没有。
九月初八,南江五里亭,戌时三刻,不见不散。
那么不来见,就是要散了。
萧珩没来,温酒已冷,他的心也像泡在冰凉的酒里,泡得冷了,却泡不醉。
剑色如雪划了开来,紫衣翻飞,平日里清冷高傲的眼瞳里面,是怆然的悲愤。
体内真气横溢,他也没有心思去导引真气怎么流怎么收怎么放了,让一切真气在奇经八脉当中横冲直撞,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胸口痛得很,一股乱流的真气冲过檀中大穴,生生逼着他吐出一口鲜血。
但没有影响到他的剑法。
仿佛感觉不到真气走火,柳秋色的剑法还是招招取人性命,而且比起以前,更凌厉,更凶狠,也更致命。
算他错放了真心,算他错置了情义,算他柳秋色瞎了眼,看错了萧珩。
长笑一声,笑中却是无比的凄凉,柳秋色一招之间,电闪取走三名亲兵的性命,凛冽的脸孔却是惨恻,仿佛连脸上最细小的肌肉,都承受着无比的痛苦。
一朵血花溅在他白色的里衣领口上。
走火入魔的真气,在各处要穴里鼓荡,全身都疼痛不堪,但他只有把真气更催上极处,让那痛更痛,让那伤更伤。
好像那样,就可以掩盖过心里面抽搐的疼痛。
凄凉的长笑在寂寞的夜色里,在刀光剑影当中回荡,远远的南江对岸,寂寥的钟声又传了过来。
寒鸦惊飞。
萧珩来到南江五里亭的时候,正是丑时二刻。
黑色的杨柳在秋风里招展,江水翻滚着滔滔的声浪,五里亭上,冷酒一壶,瓷杯一对,五里亭下,满地鲜血。
晚了。
本来是不打算要来的,倘若要来,估计以薇子其为首的天微堂众一定有话要说,但他一夜没睡,看着更漏一分一秒一时一刻地这样过去,捱到子时三刻,终于衣一披剑一提,无声无息地出了总坛,赶来赴约。
柳秋色要害他也好,不害他也好,这一个约会,他总是要来的,就算只是见见柳秋色,就算可能把自己的心,伤得更重。
没想来到这里,见到的居然是这么一个肃杀的景象。
动手的人好阴险,地上只剩下满滩血迹,连一具尸首都没有见到,更别提从尸首判断究竟是谁有这个天大的胆子动手。
柳秋色是死是活?
萧珩只觉得,寒凉的秋风浸到他的心里,浸得浑身凉透,浸得冰凉透顶。
晚了。
不该晚的。
不管怎样,不该晚的。
萧珩没有浪费时间自责,长年训练养成的反射性冷静,让他机械式的从怀中掏出玄仙教主的烟花,放上漆黑的天空。
砰。
云朵上方传来烟花爆开的声音,在萧珩心中轻轻的戳刺了一下。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没有呼吸,没有表情,只是站在原地,好像化成了石雕。
不知道过了多久,薇子其为首的天微堂众,先后来到了这里。
「教主还是来了啊?不是属下在说——」
薇子其本来出口半带不满,但是在他看见五里亭下满地狰狞的鲜血的时候,猛然煞住了口,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按照这血的多少,上次看到这么多血,是在他们天微堂奉萧珩的命令坑杀正派两百余人的时候。但……
「去,去找柳二公子。」
薇子其知道事态不好,回头低声对跟在身后的堂众嘱咐。
但看这个情况,柳秋色还在这里的机率是微乎其微,地毯式的搜过这个地方,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
教主站在他前方,没有转过来,不过他知道这种时候,还是小心翼翼比较好。
教主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薇子其没有忘记。
满地没有尸首,估计是动手的人为了防范被认出来是哪一方势力,走的时候把痕迹抹消得一干二净,想得倒是周全。
而且柳秋色现在可是各大势力翻江倒海要找的对象,太后那边、燕王府、正派中人,每一方想要杀掉或是掳获柳秋色,都有各种不同的理由。
这么下去,怎么找?
「薇子其。」
萧珩淡淡发话。
「是,教主请吩咐。」
「派下天微、天明、天风三堂,把柳二公子给我找出来,告诉我他在哪里,没有找到,不许回来。」
「是。属下薇子其,谨遵教主令旨。」
薇子其领命,正要带手下部众离开,忽然被身后萧珩叫住:「薇子其,把那壶酒跟酒杯带回去,验验看加了什么东西。」
「是。」
九月初九,重阳。
玄仙教总坛,湖心亭。
「……什么也没加。」
萧珩没有生气的声音淡淡复述,背对着薇子其,玄黑色的袍子披在肩上,像一朵黑沉沉的乌云:「……嗯,什么也没加。」
薇子其那是一个胆颤心惊啊,验出来这个结果他就心知不妙,萧大教主若是知道柳二公子压根没有害他的意思,那内咎感不就更深一层么?内咎也就算了,问题是,萧大教主根本是个不懂人间情感的活死人,他不会知道内咎是什么感觉,他只会直接把内咎转化为——愤怒,或者其他。
非常害怕被迁怒,为了不当这个冤大头,薇子其离萧大教主远远的,站在亭外,一有不对,脚底抹油,先跑再说。
现在情况就挺不对的。
如果萧珩现在转身过来就一剑劈下,薇子其都不觉得奇怪。
「教主,今日含香楼群英会,柳二公子没有现身,也没有任何有关柳二公子的传闻,正派中人貌似没有听到消息。」
「暗地处决,也是有可能的。」
和他玄仙教主结仇的人,填不满丽京西阳湖,填满紫京苏河湖也够了,血海深仇,血债血偿,罪及妻孥,那是江湖中人的信条。多少人和他玄仙教主有深仇大恨,抓不到他,那杀了与他勾结苟且的柳秋色,也是人心大快、额手称庆。
更何况,不知道哪个天杀的,放出了消息说什么神木玉鼎在柳秋色手上。那更是江湖里人人觊觎,虽然萧珩很明白事实是神木玉鼎在梅若兰手上。
「是。属下的人正严密监视着与会的群雄,一有什么言谈间透露蛛丝马迹,立即严刑逼问,一定能问出个下落。」
薇子其非常专业。
「另外,天明堂主奉教主的命令,到丽京重阳楼见了楼主钟玉,钟玉说,永瑜帝既然说过要保柳二公子这一命,就不会让太后的人马到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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