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洁的维纳斯》第17章


“去去去,小孩子懂什么?不要老把你们生理课堂上的词儿挂嘴边。”
“为什么?这是科学。”
“科你个头!以后别说了。”
小山不屑又不耐烦地翻了翻眼睛:“看来代沟还是存在的。”
“这不是代沟的问题。我怕外人笑话你。”
“行行行,我不说了。我光给你说,不给别人说。”他抿嘴浅笑。
“我不想听。”
小山无奈地看了我一会儿,握住了我的手腕:“Ok,我们现在不讨论这个话题了。”
我轻轻挣开他的手:“你应该还有梦想吧?”
“梦想多了,一晚上都说不完。”小山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终于留长了,但愿我妈这次不要给我剪——其实我觉得,我长得还不错!”
“我怎么没看出来?”
小山略有些沮丧地垂下手,腰也弯了下去,双肘撑在双膝上,头耷拉着。
“生气了?真小气呀!”我拍拍他的背。
“没有。”他的声音像洞箫一样柔和而哀艳。他揉了揉头发。
“你今天情绪不太好啊!”
“我情绪就没他妈好过!”他的声音透着苦涩,“除了别人给我的,我一无所有。”
“胡说!你又聪明又可爱,怎么会一无所有呢?”我衷心地说。
“可我怕——怕有天连这些都会失去,怕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不会的!”我的手搭上他的肩膀。
“你说不会就不会!你少安慰我了,一定会的!”小山声音突然提高,我愣住了。
他喊完,平静了一会儿,以手扶额,脸上一片阴影:“抱歉,今天心情不太好。”
“没事。”
小山拉过一枝水红色的月季,贴在脸上。四下清辉荡漾,一切清晰可辨,月季美得不可思议,和小山娇嫩的脸交相辉映。他斜睨着我,在鲜花的映衬下,眼神很是媚人。
他就这么静静地贴着月季,过了一忽儿,松开手,花枝弹走了,他坐正,抚摸着椅边的一朵白月季,看着我说:“你说这个星球有毛病,可这些花儿看起来很完美!”小山俯身亲了亲那朵白花,保持这
个姿势颓丧地停了几秒,靠在椅背上:
“除了人和他那些该死的产物,一切都很完美,完美到让我自惭形秽——看来这个星球除了人剩下的都很正常。姐姐,你没有压力吗?你和完美连边儿都沾不上,要知道,我是处女座,完美主义者。”
“家庭教师要那么完美干什么?”
“可就算区区一个家教,你离达标都差一大截呢!”
“那让你妈把我辞了吧!”
“我妈?她貌似对你满意得很——我说的这些仅代表个人想法。”
“鄙人想知道,什么样的家教才能入少爷法眼?”
“首先当然得漂亮了!漂亮,新潮,年轻,对时尚有自己的眼光,天生的衣服架子,走到哪儿都光彩照人;然后,最好穿得少一点儿,越少越好,裙子嘛,当然也是越短越好了;声音……”小山将左胳膊搭在椅背上,这样我就在他的臂弯之中,然后凑近我,一边嘴角翘起,脸上一个歪歪的笑,痞气十足。我皱眉推开了他。
他黯然放下胳膊,眼中仅剩的微弱光彩倏然消失了:“你讨厌我了?”
“没有。”我淡淡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走,什么都会走,就剩下我,一个人在世上,看不到一点儿光,到处是野兽和荆棘。”
两行清泪沿着小山的脸颊淌下,我吓了一跳。
“小山,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小山满面泪光地看着我,眼睛像透明的黑色玻璃珠子:“我害怕,哪天你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
“我怎么会走呢?上哪儿去呀?放心吧!我不会走的,我走也没地方去呀!再说,咱们在一个城市,就算我将来不给你当家教了,你还可以去找我呀,随时欢迎。好了,别哭了,乖。”
“你又安慰我,相聚是暂时,相别是永远。你敢说咱们永远不分开?”
我在那双小我十三岁的眼中看到自己扭曲的倒影:“我们彼此都会分开,但这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在这之前,还有好多可以共处的时间……”
“不!”小山打断我的话,闭上眼睛,轻轻摇着千娇百媚的脑袋说,“你很快会离开我的——在我变成另一个人的时候。”
我忧虑地看着他,他突然紧紧抱住我,双臂用力环着我的脖子,脸颊贴着我的头发,抽泣起来,身子轻颤。
“小山……”我拍拍他的背。
他哽咽道:“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只有你,你对我最好,比他们都好,我不想让你走……”
他的声音淹没在啜泣中。
“我不会走的——我保证!在你不需要我之前,我绝不会离开你。我——小山!——”我的语气从坚定变成了柔和,“你对我来说是稀世奇珍。你还太小,很难理解这种感情。你只要知道我有多在乎你,就行了——就像在乎自己一样地在乎你,甚至更甚。”
“那你爱不爱我?”
我心里一惊,谨慎地说:“我当然爱你了,我小侄子和你一样大,我把你当做他来看待……”
“我不想听这些!”他再次打断我,“姐姐,认识你,知道我有多幸运吗?一般男孩子和妈妈感情都特别好,放我这儿就不是了。我妈没一点儿母亲的样子,她更像个父亲,像父亲要求儿子一样要求我,平时干得也都是男人的活儿,我真怕她会用上剃须刀。”
我忍不住笑了,小山却没有笑,他仍旧搂着我的脖子,抽泣停下了,悲戚却丝毫没有减轻。他用指尖在我背上划着,开口了,声音清澈地不真实,透明而脆弱:“我好孤独,孤独到胃绞痛。你也孤独吧?”
“每个人都是孤独的。”
小山松开了我,凝视着我眼睛,似在凝视一块通透的水晶,良久良久,一眨不眨,他的眸中除了水、除了透明,什么都没有。少年细腻娇嫩的眼角斜扫向鬓边,美丽的丹凤眼,月光下肌肤呈非现实的纯净象牙白,无一丝纹理,眼皮闪烁着极淡的银辉,我恍惚以为坐在面前的是初出桃源的、好奇的精灵。
精灵眨了眨眼,仙界的气质瞬间消散了。他半垂下眼皮,又弥漫上了人间才有的多愁多病的神情。
“姐姐,一个母亲像父亲,父亲像路人的地方,为什么让我碰上了?”他的目光突然犀利起来,“这个世界需要治愈,太需要治愈了。”
“都明白这个世界需要治愈,但没人懂该怎么办。”
“是啊!没人知道怎么办,虽然每个人都曾经想要治愈他,可时间久就习惯了,麻木了,在这个扭曲的容器里扭曲自己,然后活下去。在有毛病的地方,只有变得同样有毛病才能生存。”
“其实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我劝慰。
“好人只是从某种程度来说的。真正的好人太少,而且大多命途多舛。就像Michael吧!他想用爱治愈世界,可人性是自私丑恶的。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他这样对不对?”
小山厌倦而疲惫地垂下头,我拍拍他无精打采的肩膀,柔声说:“他这样做当然是对的,这还用怀疑吗?人道主义虽然不能治愈世界,但可以照亮眼前的路,让我们找到真正可以治愈世界的种子!——虽然现在还没有找到,不代表永远找不到。”
小山点了点头。
泰戈尔说,星夜里的群星对我而言是我那白日萎谢之花的点点回忆。可对于我来说,这浩瀚夜空中闪烁的无数光辉,是地球上人们心底的泪珠,有的飞升变成成星光,有的委顿化作流萤。
“小山,你这么喜欢Michael?”
小山顿了顿,似在寻找合适的措辞,半晌才开口:“Michael对我来说是一个精神的提灯人,在我迷路时,总能看到他,他引我向一个正确的方向走,跟着他,不至于踏进魔鬼的森林。我无比敬爱他,他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父亲。”
我叹道:“他是一个不被俗世所容的伟大艺术家。”
“是啊!伟大艺术家。他的音乐会告诉你他有多伟大!我也想成为他那样——用自己的天赋去帮助别人,但我没什么天赋——”小山憨憨地笑了笑,“——所以——你还记得那个孤老太太吗?”
“吴均他们院子那个?记得。”
“我有时会去帮帮她,买点儿东西。我能做的只有这么一点儿了。Michael说,人要尽最大努力发挥自己的天赋,去帮助更加不幸的人们。钱是万恶之源,他一直这样认为。”
“钱本身不邪恶,只是太诱人了,诱使人犯罪。就像是,红颜本来不是祸水,却诱惑人干坏事,便成了祸水。根本上还是人自身的问题。”
小山脸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觉得你是祸水吗?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诱惑了我。”
我的心“咯噔”一下,几乎要用手捂着猛跳的胸口,勉强笑道:“别开玩笑了,都几点了,该睡了。”
小山一动不动,只是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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