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昏君-车厘子》车厘子-第80章


只当消遣,就叫他解解我的困又何妨?
然后两名士兵押着个人就走了进来。
那人一身夜行衣,虽未被五花大绑,但两手垂于身体两侧,竟是无时无刻不绷紧了身子保持警惕。他长得倒吊眉斜风眼,尖嘴猴腮一脸阴鸷,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牙关微咬,厉声道:“把此人给朕拖出去即刻斩了!”
两名士兵还未退下,闻言上来捉他。此人看似其貌不扬泯泯众人,身手极好,士兵使出军中擒拿手竟捉不住他,被他一晃肩膀躲了,大叫道:“陛下饶命!陛下,臣是来献策的!”
我根本不想听他说话,使个眼色给魏铎,魏铎几步跨到他眼前,将他按在地上。那人脸都埋进土里了仍兀自叫喊,吃了一嘴沙土,魏铎将他整个人拽起来时,他满脸土色,夜行衣都看不出是黑的了。
“陛下,臣能解您围城不入之困……您相信臣!给臣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陛下!”
“慢着!”我道,“把他押回来。”
魏铎本来已把人押到门口,闻言又把人押了回来,一把将他按在地上。
那人“呸呸”几口吐出沙子,又拿手把脸上的沙土胡噜干净,抬头道:“陛下,臣不顾性命危险出城,就是为了见您一面,为您献策,您要杀臣,也请听臣说完!”
此人的武功我早见识过,跟魏铎一比一较量可斗到百招开外。然而方才魏铎擒他,他没有丝毫挣扎,甚至弄得自己满身沙土,狼狈不堪,可见是在向我使苦肉计了。我冷冷一笑,恨道:“刘岭,你掌管听风处,是朕心腹中的心腹,当年却背叛了朕,你以为今天朕还会信你吗?”
“陛下!”刘岭叩头道,“臣自知罪孽深重,万死不能抵罪,可臣当年乃鬼迷心窍,如今已知悔改,求陛下给臣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鬼迷心窍?”我讥笑,“你如何鬼迷心窍了?”
“陛下,臣掌管听风处多年,虽为您心腹,却一直不能见光,更不可与朝臣过多接触。臣……臣心中不甘,也想任个光明正大的官职,来日可衣锦还乡,光宗耀祖。然而听风处事关机要,臣深知自己一日为掌使,除非死,陛下绝不会将臣另作他用,所以才……才……”刘岭伏身道,”臣心中既有此念,恰逢殷首辅……不,殷燕宁暗中与臣联络,许臣心愿得偿,臣一时鬼迷心窍,犯下大错,请陛下恕罪!“这个理由不错,毕竟光宗耀祖,人之常情,听风处掌使虽官衔不高,却掌握帝王机密,仿佛锦衣夜行,心中稍有偏差,难免行差踏错。
可惜我不信。
“刘岭,你跟着朕这么久,自己觉得这番说辞朕信吗?”我笑道,“还是说,你想把真话留到地底下去跟阎王爷说?”
刘岭闻言大骇,喉中猛地吞了口口水,喉结剧颤。
他伏地又叩了个头,身子贴在地上,半天没能起来。我瞥了眼魏铎,魏铎向前一步,摆出又要捉他的架势,刘岭突然狠狠打了个寒战,道:“陛下,臣……有把柄在殷燕宁手上!”
“陛下可记得淮江贪腐一案,此案查出贪腐官员在京中的保护伞是卫明。”刘岭道,“此案曾经臣的手,臣把所有跟自己有关的证据都……都销毁了。”
此话不啻石破天惊,一时间所有人都怔住了。
“贪腐一案,臣也牵涉其中。臣掌管听风处,最忌私下接触朝臣,然而臣不仅为贪腐官员提供便利,更私下收受贿赂。此事若被陛下知晓,陛下却不会留臣性命,所以臣一时糊涂就……就销毁了证据。”刘岭颤声道。
我问:“你既销毁了证据,殷燕宁又为何能知晓?又拿什么威胁你?”
“陛下可记得弋阳侯?弋阳侯与淮江水匪勾结伪造大捷回朝廷邀功,后被陛下得知斩首。其时殷燕宁正是淮江水匪的总军师,他从弋阳侯处得知臣曾收了侯爷贿赂,顺藤摸瓜,又找到许多证据。他一面拿这些证据威胁臣,一面又许臣以高官厚禄,臣不得不答应……”
如此就讲得通了。
怪不得淮江贪腐一案旷日弥久,牵扯广泛,以至水匪泛滥,我都不能知晓。我一直以为是卫明仗着我的宠信只手遮天,原来是我的耳目出了问题。
我抬头看了眼孟士准,孟士准正是淮江贪腐一案的总督办,刘岭从旁协助。他敛眉肃目,一副要向我请罪的模样,可人是我派给他的,就算他有错,我也有识人不准之责。
我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与殷燕宁是什么时候接头的?”
“回陛下,在您寿辰之前不久。”
“殷燕宁与卫明呢?”我问,“在那之前?”
“回陛下,他二人在您寿辰之后方才见面,是……是臣为二人引见的。”
我闭上眼睛,前尘往事一一涌上心头,许多始终不明的关节也终于随着这一句话变得清晰起来。
我换了个坐姿,单手撑于扶手上,问他:“你方才说你是来为朕解困的?”
“正是。”刘岭道,“臣得知陛下围城多日而不得,特来告知陛下。城中泰阳门守将邹祥亦有归顺吾皇之意,臣已与他商定,两日后大军自泰阳门攻城,他与陛下里应外合打开城门,助陛下进城。只盼陛下进城之后可以免我二人过失,饶我二人一命。”
“空口无凭,朕为何信你?”
“臣自知难得陛下信任,所以盗了九门布防图献于吾皇。”刘岭从胸口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羊皮地图,双手呈上道,“此乃兵部布防图副本,微臣亲笔抄录而成,请陛下过目!”
魏铎接过布防图亲自呈到我面前,我一展开,几乎立刻就判定这张图是真的。
我自小长于京中,这九门我再熟悉不过了。
羊皮在屋中众人手里传阅,无人提出异议,地图又回到我手里。我手里攥着地图,微眯眼睛,细细地打量刘岭半晌,忽然笑道:“卿漏夜前来,献此妙计,想跟朕换什么?”
“臣别无所求,只求陛下饶臣死罪!”刘岭上身伏地道。
“若可就此进城,卿非但无罪,反而有功。朕不光不会怪你,还要重重赏你。”我道,“卿说说,当年殷燕宁拉你入伙时许了你什么?”
刘岭抬起头,怔怔地望着我道:“殷燕宁许臣刑部侍郎之位。”
“可是据朕所知他并没兑现,如今你依然是听风处掌使。”我道,“好,他兑现不了的,朕来。你若能助朕进城,朕还朝之后准你进刑部。”
刘岭面色微滞,随机大喜过望,叩头不迭道:“谢主隆恩!”
我将地图交给戚长缨,又叫刘岭回城静候两日后我大军攻城。刘岭谢恩后却没有起身,他上半身贴在地上,仰头看着我:“陛下,还有一件事,臣从未对人提起过。”
我愣了一下,不知他指的是什么,与他对视一刹,突然恍然大悟。
他所说的是我那便宜儿子,如今端坐龙椅那一位的身世。
我轻轻咬住了牙。
我知道刘岭是在用这句话对我表忠心,可听在我耳中,这更像一句威胁。
两日后,我军吹号擂鼓,突袭攻城。
依刘岭所说,攻城之初,泰阳门城门洞开。我军吸取教训,未将全部兵力置于泰阳门前,直至攻入城中确认无人设伏,大军才大举攻入城中。京城戍卫本就空虚,我军甫进城便连番取胜,不多时,传令官来报,京城九门皆被攻克。
我调转马头,身先士卒,前往内城。内城一片混乱,处处狼藉,家家闭户。我早就传令下去,不许伤及平民,我军军纪严明,一路至宫城,未伤一个百姓。到宫城前,柴飞荣处早开了皇宫大门等我,我纵马入城,一别六年,巍峨宫殿终于重新呈现在我眼前。
宫中太监宫女四散,大内侍卫及禁军誓死阻拦。我军与对方于顺天门激烈交战,将其全歼,而后一路向前,凡投降者予以收编,凡抵抗者一律斩杀,最终,来到这一片宫殿的中心,象征着帝王无上皇权的乾和殿。
我一刀将拦在面前的最后一名士兵斩落马下,抬腿下马,落在乾和殿漫长的台阶前。年少时曾多少次,我在这里上早朝,看着文武百官顺着这台阶一步步走来,跪在我的面前,向我山呼万岁。我曾以为这皇位永远都会是我的,如今失落六年,我终于把它抢了回来。
我踏上台阶,身后士兵想跟上来,被我抬手拦住。我从没走过这条路,无论是为人子时还是为人君时,都没有。我想自己走上去,看看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乾和殿的台阶狭窄而陡峭,每级之间距离甚短,逼得人不得不迈小碎步。我的先祖在设计这座宫殿时,想用这种方式提醒朝臣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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