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我一世蜜糖》第49章


杨小莹更奇怪了:“这什么事还得让你顶着大太阳跑那么远啊?”
海雅一面穿鞋一面说:“我要报名SAT,得尽快弄好。”
SAT,有点耳熟,她在什么地方听过?杨小莹想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动,骇然看着她:“你……你考SAT…是要上美国大学吗?”
海雅笑了:“是啊,我打算去美国念大学,大概很快就要走了。”
要去美国?她自己的意思吗?难道是她父母的意思?杨小莹的下巴没法合拢,那苏炜怎么办?他俩商量好了?他能在国内安安分分等她几年么?到时候海雅学成归来,他们俩的差距只会更大吧?要怎么办?
她愣了半天,最后只能吹个口哨,干笑:“好帅,要去美国了!”
“还没考呢,也不知道各种手续会不会出问题。”海雅谦虚地笑笑,“小莹,这么长时间一直多亏你照顾,谢谢你了。”
杨小莹想不到她突然说这种话,又愣了半天,才苦笑着摇头:“谈不上什么照顾……那个,去美国,要好好学习。”
她居然要去美国……
杨小莹神色复杂地看着海雅推门出去,这些天海雅不是留在宿舍看书,就是去医院照顾她妈妈,苏炜那边根本见都没见过,只怕苏炜都不会知道她的决定,她要怎么跟他说?他又会有什么反应?该不会勃然大怒,将海雅暴打一顿吧?
话说回来,为什么海雅突然决定要出国?叛逆到头了,良心发现?还是在父母眼泪攻势下明白自己跟苏炜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
她只怕永远也想不明白祝海雅这个人。
*
回到久违的空荡荡的公寓,海雅并没有先连上网,她关上门窗,打开柜式空调,很快,燥热的房间变得凉爽,再也没有宿舍那种无法排解的高温痛苦。她原来住的房间在右手边,推门进去,床上铺着白色的罩单,上面落了薄薄一层灰。这是张双人床,柔软宽敞,比宿舍的单人硬床要舒适许多。
房间很大,采光优良,家具疏朗地排列,绝不会像宿舍那么拥挤,转个身指不定就能碰翻桌上的水杯。独立的浴卫,绝不会有公共厕所与公共浴室的尴尬。
这里,是祝海雅曾经熟悉的一切,被她下定决心放弃过,放弃的那个时候,她再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又回来了,回来的有些狼狈,可更多的,却是疲惫与另一种层次的坚强。
不知为何,她忽然又想起苏炜的家,那里曾是她的桃源乡,她梦想过可以成为它的女主人,在小小的厨房里为心爱的人做晚饭,过着最普通又最温馨的日子。
或许,这个梦想永远也不会实现了。
她翻出手机,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理,给苏炜打了个电话,响了许多声,他没有接,过了一会儿,他发了条短信:「抱歉,现在很忙,没法接电话,晚上联系你。」
海雅笑了一下,或许是最普通的微笑,也或许是苦笑,她自己也说不出这个笑容的意义。合上手机,她没有回复,而是打开笔记本开始联网,开始进行SAT的报名。
空调的冷风吹得她很舒适,报完名,她依依不舍赖到天黑才走,刚下楼就被外面滚烫的晚风吹得一阵窒息。
这里是N大附近的住宅区,本身N大的大学城就建在很偏远的地方,住宅区里并没有太多住户,天一黑,小区花园和外面的大街上不过零零星星几个人,冷清的很。海雅绕过小区花园,正要上大街,忽然听见前面一阵雷鸣般的摩托车声,紧跟着好几个人骑着摩托车停在街边一个小卖铺前。
海雅看清为首的那个戴墨镜的男人,一瞬间只觉浑身肌肉都僵住了。
苏炜!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很忙吗?
小卖铺与她之间隔着许多盆栽,他们明显没有发现她,几个人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从小卖铺买了好几瓶水打开就喝,苏炜身边那个说话指手画脚的男人,正是那个小明。他说话声音大而且快,爆竹似的噼里啪啦:“……你们看到老维被抓之后那个脸啊!啧啧!我都形容不出来!骗人家大学生的钱搞酒吧卖麻古,这下栽了吧!”
又说,又笑。
海雅静静站在盆栽后,凝视苏炜,他也在笑,手里夹着一根烟,吞云吐雾,他的脸被藏在那片神秘的烟雾后面,路灯那么亮,也让人看不清。
她慢慢从包里翻出手机,慢慢翻开通讯录,慢慢按下拨号键,熟悉的“夕阳醉了”的铃声顿时响起,苏炜拿起手机低头看了一眼,没有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掐掉了,小明在旁边怪叫:“又是你那个大美女打来的?!人家追你追好紧!这些天电话不断啊!”
苏炜只是笑,依旧不说话。
海雅固执地继续按拨号键,熟悉的铃声再度响起,小明连连摆手:“你接你接!别让人家急哭了!”
苏炜接通了电话,声音低沉:“喂,海雅。”
喂,海雅,多么熟悉的腔调,多么熟悉的词语,曾让她多少遍为之徘徊沉醉,仿若毒品上瘾。
海雅将手机放在耳边,静静看着他此刻的模样,叼着烟,歪着头,还在与小明笑。
那个深情而神秘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她已经不知道了,正如同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此时此刻还能那么冷静地给他打电话,连心跳也没有加快一分,大概只有全身的血液,正在变得冰凉,一点一点往下沉。
“苏炜。”她低声叫他,“你在做什么?”
“我在忙。”他说。
他身边的几个混混喝完了水,将塑料瓶当做保龄球一样丢出去,丢在马路当中,多么恣意潇洒。她想起自己也曾坐在那辆风驰电掣的摩托车上,张扬着疯狂的青春,喝着啤酒,再把酒瓶乱丢出去,那真正是发泄一般的快感。
原来,她曾经这么疯狂过?
海雅无声地笑了,声音更低:“那……你先忙。今晚可以见见你吗?”
他停了一会儿,没有回答。
她放软了声音:“一个月了,你说过的,最后一个月。”
他丢下烟头,浓厚的烟雾再度包裹住他,他似乎在叹息:“抱歉,海雅,没办法那么快……”
海雅猛然转过身,一步一步往回走去,她的声音很低,很低,却一丝颤抖都没有:“那就是说,一个月后,又有一个月?”
“抱歉。”
海雅回过头,苏炜正丢出自己喝完的那只塑料瓶,恣意张狂,刚巧有一辆车经过,瓶子砸在车身上,那辆车猛然停下了,可大约车主发现这群骑着摩托的男人不像什么好惹的,很快又继续开走了。
他们在笑,在大叫。海雅忽然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转身,不再看,低声说:“你那边很吵。”
苏炜似乎笑了一声:“嗯,有些事……我要挂了,海雅。”
有些事,是那些放纵自己,游走危险边缘,享受刺激的事吗?曾被她当做所有希望的海雅甜品店,是不是只是他临时兴起的一句玩笑话?
海雅望着阴暗的天空,淡漠地开口:“10分钟后,就在你现在站着的小卖铺门口见,我会等你。”
她挂了电话,没有回头,也没有再看他有什么反应。她在黑暗中站了很久很久,直到苏炜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海雅。”他找到她了,这小区并不大,他知道她住在哪里。
海雅慢慢转过身,试图看清他的脸,上面会有怎样的表情?愧疚?心虚?恼怒?可是不知为什么,或许是天太黑?或许又是什么别的缘故?她总是看不清。是的,她从来也没有看清过苏炜,擅自将他想象成王子,擅自将他当做毒品,一切,都是她擅自给他的。
“我看见你了,你真是挺忙的。”她开口,略带嘲讽,“根本没有最后一个月,对不对?你喜欢当混混,喜欢特立独行游走边缘,你并不想脱离。”
苏炜没有说话,他取出一根烟,缓缓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海雅抱着胳膊,她的掌心滚烫,像一枚烙铁,贴在不知为何变得冰冷的胳膊上,烫得她自己也心神紊乱起来。那么多的画面,忽然就从眼前一张张飞逝而过,那些飞雪,那些烟雾,那些低沉的耳语和紧密的纠缠,她自己与自己恋爱,谈了好疯狂的一场恋爱。
“是不是永远都会有最后一个月?”她声音飘忽,不知问他,还是问自己。
还是没有人说话,她的问题像是在自言自语。
海雅垂下头,过了一会儿又抬起来:“我要去美国念书了。”
“嗯……”他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暧昧的长音,“所以?”
海雅静静看着他的脸,还是看不清,看不懂,她笑了笑:“分手吧。”
没有抽完的烟突然被他狠狠丢在地上,再狠狠踩了一脚。
“分——手?”他极慢极慢地重复这两个字,像是嘲讽,又像是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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