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耶之歌》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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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脸血红的郁纪,再次,比刚才更缓慢的把头向後仰,然後,燃尽生命最後一点火花,叩向染血的斧刃。声音
比第一次更湿润。之後,如断线人偶般,郁纪往前倒下。
耕司好一阵子,对於自己为何握著铁棒站在这里感到茫然,在迷失感中,一直望著两具凄惨的尸体。废墟中充
满恶臭,地板如下雪地斑斑驳驳布满血污,即使这时是如此光景,但仍彷佛画样静谧。
突然,湿润而微弱的声音打破静寂。耕司猛然想起般,寻望受了致命伤的怪物。那明显与尸体差不多,但仍然
活著。构不成任何威胁地,向变为血海的地板——郁纪那边蠕动。突如其来,一时遗忘了的狂怒,在耕司内心苏醒
过来。
〃……死吧。〃 
喃喃细语,他以铁棒的尖端捣刺怪物。它痛苦地抖震,却依然顽强前进。耕司更愤怒了。
〃死吧!给我死吧!别再接近郁纪!〃 
他疯狂殴打毫无抵抗能力的肉块。现在没能阻止它的话,这次将会是自己的完败……不知为何、毫无脉络的, 
耕司充满著这念头。在男子的痛殴中,怪物毫不屈服,终於来到郁纪的尸体前。
〃别碰他!别碰郁纪!你这混蛋——不知是什么的混蛋!呜呀!〃 
在半泣中被愤怒支配的耕司不停挥动铁棒。他沾满血沫的脸,再被怪物污秽的体液溅到。
它抖震的触手缓缓触摸郁纪的肩膊,然後充满爱意轻抚他沾满鲜血的脸颊——之後就不动了。直至最後瞬间, 
那只怪物都没放开郁纪的手。它与郁纪牵著手死去。
耕司他,知道自己什么都没能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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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喂喂,虽然今次是去滑雪,但今年,也玩玩溜冰吧?〃 
坐在旁边的青海,露出的颊骨咔哒咔哒地响提出建议。她的身体像被虫蛀般千疮百孔,可以看出她十分瘦小。
如此说来她最近很在意体重,这样就没必要减肥了。
〃哈哈,说起来青海你,最近才开始溜冰是吗?〃 
郁纪对青海突发奇想的提议笑著和应。虽然声音的确是在笑,但从被斧头劈成两边的脸孔很难看出他的表情。
〃为什么现在才这么热衷溜冰?〃 
〃小时候觉得溜冰很恐怖啦。那个溜冰鞋,十足像刀子一样嘛。〃 
〃唔,我明白的。被那种鞋直踢颜面的话,一定会变得像我一样啦。〃 
郁纪无趣的笑话,逗得青海和瑶发笑。实在无法想像以前瑶会那样开朗地笑。明显正与郁纪交往,她看来相当
幸福。
〃但是,头颅可以被破开成这样,郁纪你也很了不起啊。〃 
〃重点与棒球没什么分别啦。一下定决心就挥下去,信任斧头重量叩下去的感觉般。〃 
〃郁纪那样说,让人觉得即使会被骗也想要杀杀看呢。那一定会满有趣的。〃 
这种违和感到底是什么?有某些地方很诡异。却又无法指出—— 
〃唔,我也想试试看。之後尝尝青海可以吃的部份。〃 
啊,对了。看著瑶羡慕的笑容,耕司终於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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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津久叶……〃 
〃唔?怎么了,耕司?〃 
〃为何,只有你……外貌会是普通的?〃 
不明白耕司所问何事,瑶有点发愣的侧侧头。
〃普通?我一向都很普通喔?〃 
〃但是,在那时,你的确——〃 
〃呀,对对。〃了解到耕司话中含意,瑶恍然大悟般颔首。〃什么嘛,是那时我与耕司外貌不同的事?不是很
久之前了吗?〃 
〃很久……之前?〃 
〃没错喔。〃瑶宽容而豁达的态度,把耕司的困惑驱散得一乾二净。〃因为耕司,不也是我们的同伴?〃 
〃——〃 
呀,没错。耕司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脚,在那里的是浮肿蠢动的触手肉块,他明白了。
* * * * * * 
醒过来後,枕头与床铺都被冷汗弄至湿透。又是恶梦。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最近即使造恶梦也不太会尖叫
惊醒。抱著被偏头痛折磨的脑袋,耕司从床上起来。
凌晨三时。
完全无法得到休息。但今晚应已难以再入睡。总之,先抽烟好了。有一包的话应可挨至天亮。昨天买的放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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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呢?茫然游荡到客厅,在那里熟悉的客人又再出现。
〃情况很严重呢。真是的。〃 
〃——呀,医生。你来了吗。〃 
坐在餐桌旁边的被砍杀尸体,今天也一如既往面如死灰,用马克杯啜饮咖啡。
〃每晚看来来都很辛苦啊。完全睡不著吧?〃 
〃不完全是。服药的话,间中也可以入眠的。〃 
坦白地回答,耕司坐在凉子的对面。比起刚才逼真的恶梦,这边的幻觉还比较好应付。作为症状而言或许是变
得更严重了。
〃如果那时听我的忠告,就不会导致如斯田地。〃 
〃别再说了。那不是已经过去了的事吗?〃 
凉子与生前一样,露出狂躁扭曲的冷笑。断裂至胸口的左肩,像什么多余的东西在晃来晃去。
〃是吗……完全妥协了呢。〃 
〃医生你也是那样吧?平日扮演著优秀的脑外科医生。〃 
〃仅要维持外表,并不是什么难事。〃尸体耸耸肩——虽然能动的只有完好的右肩——再次以不满意的表情啜
了咖啡一口。〃不过,大概之後会变得更糟。心灵创伤虽然可以被时间治愈,可是你,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中毒般。〃 
的确如凉子所言。每次都梦到故人。从恶梦中生出来的獠牙,紧噬著耕司的心,令记忆慢慢飘远。就那样内心
的疯狂,逐渐萌芽,不久就会把耕司完全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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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来说,有医生你作前车之监。不会有问题哦。〃 
〃嘿,这样吗。〃 
耕司充满自信点头,站起来走到洗手间,从镜後的药架把隐藏的凶器拿出来。
奥涯的手枪。
耕司在那夜中带回来,那个异界的唯一见证。
〃虽然十分辛苦,最後,总算好不容易与那方面的人接触。子弹也买到了。令人惊讶喔,子弹竟然会比枪还贵。〃 
〃嗳呀嗳呀。〃在镜里反射看到的客厅中,斧伤左右颠倒的凉子,像喝采般高举马克杯称赞耕司。〃那么子弹
买了多少发?〃 
〃只买一发。〃这次是耕司耸耸肩。能好好的用双肩来耸肩,这是作为生者的特权。〃为了避免更严重的情况
出现——我可不想那样。〃 
〃唔……〃镜中的被斩杀尸体,以某种敬佩的表情点点头。〃真是会说呢。户尾先生。〃 
片刻的沉默。耕司对以尸体为对象的阴郁气氛已想敬谢不敏,但能让他一吐为快的,也只有这个幻象而已。
〃哪,医生。别老是喝家庭餐厅的咖啡吧。不如让我泡新的给你——〃 
回头一看,在那里的是无人的餐桌,及静谧的深夜空气。
〃……〃 
好不容易,耕司又暂时重回正常人的世界。点著一根香烟,深深吸一口後缓缓吐出,耕司独坐在客厅,凝视手
中的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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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觉自己正处於危险的平衡中。越过了凉子所说的〃最後一线〃,耕司位於线外一步。踏过那线的他,并未
能有心理准备。无论是奥涯雅彦的狂想,还是丹保凉子的妄想,全都化成实体的胁迫,告诉他何谓疯狂与绝望。
社会把勾坂郁纪视为猎奇杀人犯来通缉。从空无一人的勾坂家与隔邻的铃见家搜出大量人肉,并没花上多少时
间。在两家的冰箱中,发现铃见洋佑与他的妻女及高畠青海四个人的尸块。虽然衣服等的遗留物是津久叶瑶的东西, 
但在本应包含她的大量尸块中却没有她的存在,这令耕司恶梦更深一层。关於同期失踪的T大附属医院丹保凉子医
生,由於是郁纪的主诊医生,所以亦被怀疑与事件有关。
在废墟的後院,耕司秘密把两人的遗体埋葬,应该不会被发现。尔後事件遂陷入迷宫。唯一知道真相的耕司, 
完全没有意图挑明一切。之前没有,之後也没有。
奥涯的手记并非谎话。也就是说,世界所有事物都只是戏言。人是万物之灵,那种蠢话到底是谁说的。对人类
的智慧、勇气,这种梦呓的价值深信不疑的,只有那些未曾窥视过那个深渊的幸福者。无知地与别人分享无垢的幸
福,已经与户尾耕司无缘。
他很清楚。
名为真实的疯狂被冒犯、被亵渎,变得不可信。自己如果正如凉子所言是中了毒的话,那种毒就叫做真相。正
如纯氧对生物有害,毫无保留的真相,只会把人的精神击溃。一比五的氧与氮,才是可供呼吸的空气。同样,呼吸
著以戏言稀释的少量真实,人才能维持健全的心。
〃世界即使如何剧变——〃耕司脑海中浮现起丹保凉子生前亲口说的话。〃为了让自己有除了惨叫逃走外的选
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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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毫无疑问是让她能镇定安心的秘藏之物。使她能面对每晚袭来的恶梦的护符。对深切记住前辈教训的耕司来
说,早已准备妥当。在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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