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尺》第35章


疾坏闷浣狻?br /> 他开始疑惑了,迄今为止他所做的一切,究竟有没有价值。他真的错了吗?听到章尺麟下半辈子都没有保障,他的的确确高兴过。有那么短暂的一小会儿,他甚至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可是现在,他坐在冰冷的长椅上,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总是萦绕在鼻尖,怎样都挥散不去。那个曾经于他来说,宛如梦幻般美好而短暂的人,就躺在手术室里,和他所痛恨的那个人一起,生死未卜。仿佛是个笑话,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时间在静谧里流淌,医生推开手术室的门,打断了他不解的思考。
“病人有三个半月的身孕了,因为创伤严重,孩子肯定是没有了。要再晚点送来,就是大出血,连大人都保不住。”医生边说着,边脱了口罩,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你说你做丈夫的也真是,妻子怀了孕,就好好在家里呆着,她身子本来就弱,你也一点不知道心疼。”医生摇摇头,大叹了口气。“回头好好静养,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骆定琛呆站在原地,过了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医生的话。
怀孕,创伤,流产,他花很长时间去消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把这些与冯执等同。骆定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犹豫不决这样踟蹰地站在病房门口,躺在床上的那个人令他感到陌生。记忆里冯执的模样,越来越模糊,仿佛是长镜头,渐行渐远。他企图伸手,却再也触不到了。
##
醒来的时候,屋子里漆黑一片。
章尺麟努力的转着眼珠子,把周围都扫视一遍,面色是一如既往的漠然。他身侧有人匍匐在床边,睡得有一点沉了。可他的手却被那个人紧紧抓着,用了用力,却怎么也甩不开。
睡着的人被振动惊醒,猛地坐起了身子。
“你醒了吗?你醒了是不是?”沈毓贞凑得很近,温热的气息喷得他一脸。章尺麟不禁皱了皱眉。可沈毓贞丝毫不在乎,她只停顿了半晌,便飞也似的奔出病房,“医生,医生!章先生醒了,他醒了。”她的呼喊似乎有着回声,一边一边在他耳边回响,章先生,章先生,章先生。谁是章先生?
医生跟着几个医护人员匆匆赶到病房,屋子里一时间光线大亮。医生拿着医用手电对着他的眼照了好些时候。接着又做了各项基本检查。
“听得懂我说话吗?”医生对着他的耳朵大声而缓慢地问道。
章尺麟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嘴巴却是呜咽着吐不清一个字。“行,我知道。现在还没那么快能讲话,得慢慢来。是,你点点头就行了,不是就摇头,知不知道?”医生耐着性子,像哄孩子一般。
章尺麟眼神空洞无神地望着他,接着吃力地点了点头。医生思考了半晌,又把沈毓贞拉到他跟前,凑近了,“那她,你认不认识啊?”
那是一张挺漂亮的脸,白白净净的,眼神很亮。眉毛是柳条般细细弯弯,是飞翘的凤眼,带着些千娇百媚的滋味。她凑得特别近,睫毛浓而长,眨巴着像两把小刷子,总之是个漂亮的人儿。章尺麟木讷地看了她半宿,面上是变幻莫测的神情。过了好久,他终于摇了摇头。
医生见状,有些狐疑地看了沈毓贞一眼,随即又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那尺麟,尉迟伯伯还记得吗?”
章尺麟盯着尉迟医生的脸,只是短暂的停顿,接着便又木讷地摇了摇头。
“医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沈毓贞急了,话里都带着哭腔。
“你别急,这都是正常的情况。这么大型的手术下来,后遗症是在意料之内的。病人现在除了失忆,暂时还没有别的突发情况,那就算是不错的了。”医生比沈毓贞要镇定多了,他吩咐护士照看好病人,便给霞山章家打电话。
梁瑾和章豫刚从净穗回来,老太太因为章尺麟的事情突发中风,在闽粤治疗一段时间不见成效后,便转到了净穗的华侨医院。夫妻两人本是要在闽粤陪着章尺麟动手术的,却不想老太太那里情况恶化,两人□法术,只得让王漾留守,可偏巧王漾还在为傅家的事情奔走,人不在闽粤。所幸闻讯赶来的沈毓贞替他们解了一时的燃眉之急。
十二个小时的手术,从早上一直做到晚上。章尺麟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
“尺麟,你还认不认得我?我是你母亲。”接到电话的章家夫妇一刻不歇地赶到医院,却不想面对的竟是这样的场景。
章尺麟看着病床前一张张陌生的脸,既不耐烦,又有些害怕。他朝沈毓贞身边瑟缩了几下,并不开口,也不回答。梁瑾看着病床上的儿子,又无助地转头看了章豫一眼,满腹的委屈和心疼愣是没制得住,呜咽着便伏在丈夫的肩头哭了出来。
章豫面色铁青,他看了章尺麟好久,接着拍了拍沈毓贞的肩,“以后还有拜托你的地方。真的很抱歉。”
沈毓贞抿着嘴,什么都没说,只是郑重地点点头。
##
做了很多很多的梦,有姜瑜模糊的脸,拉着她的手,轻声地喊阿执,阿执,疼不疼,一会儿是冯易远的脸,一遍接着一遍地乞求着,是爸爸不好,阿执,原谅爸爸。后来就是骆定琛的脸,凶神恶煞地盯着他,却没说一句话。她从嘈杂的人声里逃出来,却撞在章尺麟的怀里,他紧紧抓着她的胳膊,满脸都是血,就像中弹那天一样。“我是谁?你又是谁?是谁?”他用了很大的力,把她抓疼了都不愿放。
冯执拼了命地挣扎,猛地张开了眼。原来,只是梦。
“你醒了”坐在不远处的骆定琛站起身,他皱着眉,面色怪异地看了她片刻,便喊来了医生。
做过各项基本检查,确定病人脱离生命危险后,医生简单吩咐了便离开,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冯执看了看骆定琛,莫名出神了片刻,忽然便开口 “孩子……孩子,孩子是不是,是不是”她没有说话,只是反复的问着那几句。
骆定琛冷硬着脸,没有说一句话。从他的面色里,冯执早就猜到了答案,她停止了徒劳的挣扎,认命般丧了气。苦涩和委屈的眼泪一忍再忍,最终却还是从眼角滚落下来。她自知失态妄图掩饰自己的软弱,伸手要去擦眼泪,可泪水却绵延不绝,擦也擦不掉。
一旁的男人实在看不过了,拉过她的手腕,把方帕送进她手里。“医生说了,身体要紧。”他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千言万语到头来,还是被他生生咽下去。骆定琛哪里是细致的人,他天不怕地不怕,横了心四处闯荡了半辈子,最见不得的竟是女人哭,更何况是一个他曾经动过心的女人。
毕竟是年轻,身子好起来也快,日子一天一天像潺潺流水,转眼已是出院的前晚,快凌晨的模样,骆定琛忽然来医院看冯执。那时候,她恰好失眠,两个人俱是无话,沉默填充了整间屋子。骆定琛显然是刚应酬回来,身上有烟酒气,他坐在离病床有些远的沙发椅上。时间在凝固一般的空间里,静止了。骆定琛撑着脑袋,眉头深锁,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开口。
“就是为了这个,所以求我放了他?”
冯执盯着惨白的天花板,不易察觉地摇摇头。“不,孩子的事情我没告诉他。我们离婚了。”
“过去四年,他对我不好,他欠我很多。可到头来,他救了我一命。你说他从没放你一条生路,可有时候,我们又何尝放自己一条生路。我恨了章尺麟四年,也痛苦了四年。一个人用尽力气去执着一件事情的时候,是最耗心神的。爱也好,恨也罢,抓得再紧,心神耗尽了,还是不得不放手。执着,是一切痛苦的根源。所以我不执着了,我累了。”
骆定琛定定地看着她,他不说话,沉默里仿佛反思。
“我很快就会走。离开闽粤,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你放心,我不会再回来的。你们的恩怨纠葛,我不再插手了。”冯执神色娴静,她说了很多话,真的有些累了。
凌晨的医院,静谧而祥和。窗外脆生生的蝉鸣,仿佛催眠般,一阵一阵涌进耳朵里。骆定琛傻傻靠坐在椅子上,不知怎么,竟然觉得又累又困。
##
一个月之后,冯执出院。
很快便搬离了在闽粤的小洋房。她行李很少,骆定琛和余暖暖特意来送行。
午后的流云机场,人不多,余暖暖恋恋不舍地把她送到安检口。
“阿执姐,科隆那么远,你一个亲人朋友都没有,我真不放心你。”
冯执笑了,“我一个人生活惯了,还担心我不成。倒是你,都是要结婚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被冯执这么一说,余暖暖也有些不好意思,挽着骆定琛的胳膊,满是娇羞的模样。
“好好照顾她,别伤她。”冯执转头,郑重又严肃地对着骆定琛说。
男人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你照顾好自己。”
面向着新生活的冯执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