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郎归》第126章


沈越:“???”臭小子睁眼喷瞎话的本领哪学的。
寻壑从殷姨娘的水月居奔出来,惊道:“重阳,大半夜的怎么在外面呢!”
沈重阳奶声奶气:“我就是到处找丘叔嘛。”
沈越看不下去了,正要上前解释,不料寻壑径直走向重阳,把沈越晾了个彻底。
待看清重阳打扮,倒吸一口凉气:“鞋子也不穿好,看看,脚脚都凉了,回头丘叔给你捂捂。”
“小丘!小丘!”殷姨娘站在门口呼唤。
“欸,在呢!”寻壑高声应答。
“既然沈爷回来了,重阳今晚还是交给引章吧。”
“对嘛对嘛,重阳今晚交给我。”不知何时引章也走过来了。
沈越一头雾水:“怎么回事啊这?”
寻壑笑笑解释:“这不,殷姨娘染了风寒嘛,我怕传给重阳,所以这几天孩子都是由我带着,只有上学时才脱手。”接着寻壑又对众人道,“没事,床够睡,重阳比较黏我,还是我带着吧。”
“对的对的,我只跟丘叔!”沈重阳乐得直拍巴掌。
沈越终于忍无可忍,磨着牙上前暗示,哦不,明示寻壑:“鲤儿,小别胜新……”
沈越一语未完,寻壑就已转身往山上走去:“天色不早了,重阳洗白白没呀?”
“我就等着丘叔你回来,咱俩一起洗!”
沈越气得……原地叉腰喷气,猛一回头,原本看戏的众人——殷姨娘、引章、晏如,还有刚陪芃羽回来的沙鸥,各自扒地掘土,打肿脸也要充当没看见沈越窘态的胖子。
山上,寻壑正在给重阳搓洗,小可爱在浴桶下拖着长尾巴大摇大摆。沈越给小可爱盛了一碟子清水,打发它到角落里洗澡,而后无奈蹲下,撸袖子替沈重阳清理那因为抓泥巴而弄脏的小爪子。
沈重阳这脏的,清理完一只手掌,沈越擦擦汗,抬眸时恰对上寻壑直视自己的一双笑眼。不知怎么,那一刻,沈越心里咯噔一下。
十几载岁月匆匆,当初的怦然心动仍在!
寻壑问重阳今日学堂情况,孩子交代完,话锋一转,说道“丘叔你知道吗,学堂里那些混蛋打不过我的时候,他们就骂我,说我是‘没爹的孩子’。”
沈越震吓,寻壑更是着急道:“哪个坏孩子说的!”
“丘叔别生气,我才不听这些鬼话呢!我有一群爱我至极的亲人,我还有聪明的头脑,最重要的是,”说到此处,小重阳狡黠一笑,“我比这帮混蛋中的任何一个都更有钱,嘻嘻。除了没爹,我什么都不缺。再说,那些人的爹都端着架子,整日板着脸,压根儿亲近不来。这样的爹不过是个摆设,我要个摆设有何用?”
寻壑松一口气,沈越则了然地摇了摇头,忍俊不禁。
接着,沈重阳一左一右执起沈越寻壑的手,一敛狡黠,眸中只剩下柔软的真挚:“大伯丘叔,其实我不为没有爹爹烦恼,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觉得你们就像我的两个爹爹,一个严格,一个包容。我感受得到,你们都很爱我。所以,我从来不觉得没有生父是一件遗憾的事。”
寻壑错愕。尤记沈老祖母曾说,沈越年幼时才智超群。但那时寻壑还对神童没有概念,而今亲眼见了八岁的沈重阳的这番言语,寻壑算是跨时空与童年的沈越打过照面了。
“对的。与其执着于自己没有的东西,倒不如好好珍惜已经拥有的人、物,同时争取新的收获。我儿,”沈越摸摸孩子湿漉漉的脑袋,淡笑道,“一定记得,永远向前看,不被闲言碎语所动摇,笃定地去追求你想要的人生。”
沈重阳眉眼弯弯,露出招牌大白牙:“大伯,我懂!”
一个敢拿人生奥义教育八岁幼童,一个能接下话茬并爽朗应承父亲,天底下大概只有沈越沈重阳父子了吧,寻壑苦笑。
沈越寻壑随后洗漱,完事后三人一床,重阳最里面,寻壑抱着重阳,沈越则睡外侧。重阳很快入睡了,但寻壑却依旧精神,猜想是在茶馆饮茶的缘故。寻壑唯恐惊扰了身后的沈越,便不敢轻易翻身。
不料沈越在其后低声问道:“睡不着?”
寻壑翻回脸去,无奈点点头。沈越笑道:“那就起来吧,我正好有东西给你。”
月色入户,二人欣然起身披衣,沈越从挂起的衣物中摸出什物。寻壑在厅里坐下,调亮银灯,赫然发现沈越掌中之物,竟是一盒螺子黛和一根眉笔。
沈越兴致盎然:“记得你说过王德福跟濯秀两家的眉黛好用,我就挑了这两个,喜欢吗?”
“谢谢爷,我很喜欢。”寻壑本该感动,可一想道沈越上回在自己脸上的杰作,难免心有余悸,“但是……”
沈越未卜先知:“放心吧,我私下练了好久呢,技艺大有长进,保证叫你刮目相看。”
寻壑半信半疑,但沈越一脸跃跃欲试,寻壑哪忍心拒绝,遂把心一横:“来吧。”
“先试试这盒螺子黛吧。”沈越打开妆盒,取了一支,往寻壑眉上描画。
风暖鸟声碎,月高花影重。
即便闭着眼,寻壑还是从沈越利落的手法中知道男人确实为此下了功夫。
“好啦。”寻壑伸手就要去拿镜子,却被沈越摁住,“等等,我看看先。嗯,不错,你可以看啦。”
待寻壑看清镜中眉梢,不禁惊讶——眉尾被沈越完美续上,且黛色浓淡适中,与寻壑原本的眉色竟全然无二!
“爷!”
圈椅宽大,沈越挨着寻壑坐下,对着镜子里的寻壑笑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寻壑左右打量镜中的自己,喜不自禁:“喜欢,满意,好看极了!爷,你练多久了,找谁练的?!”
“自上回把你画成那样,我就开始练手了。能找谁练,自己对着镜子画呗。既然鲤儿喜欢,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余生都给你画眉吧!”
寻壑扑哧一笑,可笑着笑着,竟翻起了泪光。
沈越惊得挺直腰背,问道:“怎么?!”
寻壑揉揉眼睛:“没事,就是特别想谢谢爷。”
“不就画个眉嘛,至于嘛。”每每安慰寻壑,沈越总是习惯将他抱放在自己腿上,“鲤儿,实不相瞒,昨晚看戏你发飙的时候,不知怎得我突然想起你自尽的那个梦,我那个心悸的啊。”
沈越这番话,叫寻壑忆起一年前,沈越刚从西北凯旋的那段日子,他因这一梦靥而变得草木皆兵。但凡寻壑离开视线,一刻钟后沈越必定呼唤,如若得不到答复,沈越必当惊惧惶恐地跑到寻壑跟前,确认寻壑安在。
沈越自嘲地一笑,叹道:“很多时候,我都担心,担心你不知道自己在我心中分量这么重,担心你自轻。鲤儿,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我的,但我对自己有信心,只要你活着,我沈越一定想方设法对你好,这是我余生,最想做的事。”
沈越不想再因情意的隐晦而招致寻壑的动摇,或表白,或拥抱,或索吻,或行房,定要让寻壑感知自己一片真心。
待沈越说完,寻壑才接道:“爷的心意,我懂的。所以这一年我都规律饮食,按时作息。虽然我还没有明确‘存活’的意义,但仅仅是为了沈爷,我觉得自己就该坚持下去。”
“嗯,能够成为我爱的人活下去的理由,我也算是不枉此生了。但是……”
寻壑疑惑:“但是什么?”
“除了饮食作息上的保证,我还要你这里,”沈越戳戳寻壑心窝,“也健康。悲愤积于中,而你有心事总是喜欢瞒着,这一点要改,如果不愿意对我说,你可以写出来,事后烧了。我落魄的那几年,就是这么写过来的,每次写完,心里多少舒坦点儿。”
“爷,我没有不愿意对你说,我也并非隐瞒。”
“我知道……”
寻壑急着争辩:“爷,你信吗,有些事我真的想不起来,我努力过,可一想,就脑袋就像劈开似的疼。”
“什么?!你回忆什么的时候会出现这种情况?”
寻壑拧眉思索:“南越、被卖到蓬门之前的日子。”说时,寻壑呼吸明显局促。
沈越连忙揉按寻壑太阳穴:“打住打住!别去想!”
“……嗯。”寻壑使力摇晃脑袋,渐渐恢复清明。
“不怕了,没事了。”
就着沈越的手,寻壑喝下热茶,方才的恐惧随着茶汤热气的蒸腾也烟消云散。寻壑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虚弱道:“我现在已经算好多了,没以前那么怕了。刚刚感谢爷,不只为画眉,还有太多太多。这一年,我真的变了很多,过去绝不敢说、绝不敢碰的事,在沈爷的鼓励下,我变得敢说、敢做。”回忆如潮,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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