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第186章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他们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也打马跟上。
萧晓云打心眼里不愿意参加这个婚礼,因此纵马跑在最后,秦琼骑着黄膘马护在她旁边,跑到一半突然低声说:“晓云,恐怕你这次不好回去。”
从未有大臣的子女加封公主的先例,王世充这么做,其实就是投石问路,篡位之心已经是路人皆知。萧晓云与裴行俨已生狭隙,未必肯拥护王世充登帝。在这个紧要的关头,自然也被放出去再掌握兵权。萧晓云“嗯”了一声,也压低了声音说:“我知道。”
马蹄声磕在青石板的路上,纷乱嘈杂,如同这混乱的时局。夕阳下,萧晓云额前的短发轻扬摆动,露出额头上被遮盖的伤痕,脸色比初春的风还要冷冽,“明日我就面见圣上,以伤病为由辞官。”
“以退为进固然好。”秦琼想了想说:“可是辞官,我想郑国公未必肯答应。”
“恩,他现在还需要博一个贤良的好名声,肯定不会答应。”萧晓云低声说:“大概会安排到文渊阁,昭密院之类做个闲散的文官。”
段志亮这时勒住缰绳让马跑得慢了些,与他们二人并行,正好听到了最后一句,顺口问道:“你会甘心?”
“不甘心也没有办法。”萧晓云说的有些无可奈何,“文渊阁属内廷,不必上朝议事。王世充希望我不要参与,我何尝不想离这些杂事远些。少受些刺激,还能多活两年呢。”
“那你今夜……”
“没事。”萧晓云说:“我只要签个名进去就成,里面大大小小几百官员呢,趁着开宴的混乱溜出来也就是了。”
萧晓云预料的没错,郑国公主这次大婚,宴请文武百官以及众位家眷,光是府内就挤了二三百人,从前厅到后花园挤满了人,萧晓云在其中长袖善舞,与熟悉的各文官武将打招呼,不一会就融入了人群之中。段志亮本来不远不近的跟着她,待到鼓乐突起,众人拥挤之时,一个不留神被人流冲散,于是身不由己再也找不到那个人。
萧晓云一听到鼓乐声,就已经机灵的挤到花园小道的边缘。当众人纷纷赶往前厅的时候,脚下一转躲在了树后,待到人群散尽,四下无声了,才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自己分明是来参加婚礼的,最后却弄得如同做贼一样。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萧晓云啊萧晓云,混到这个地步,你也真是……”话音未落,在她背后,一个娇软的声音轻声说:“你果然在这里。”
“什么人?”萧晓云急忙回头,一柄柳叶刀立时从袖子中滑了出来,夹在指尖,随时能够飞出去。
“入府的时候,所有武将不是要卸下兵器么?”那个声音细软低沉,带着陈年红酒的香醇,唤起了她心底的记忆。萧晓云手腕一翻,将柳叶刀收回袖中。扬声道:“原来是夫人,好久不见。”
被唤作夫人的女子立在夕阳里,剪出一个婀娜的俏影,一身素白的衣裙,将阳光反射的直晃人眼睛。待得她莲步轻移走的近了,萧晓云才发现那其实是一件浅粉的衣衫,上面甚至还绣着朵朵桃花,只是颜色太淡,远远的看去,很容易被认做一件素服。“萧姑娘,”她的仪态仍然完美的无懈可击,只是面孔背光,倒没有记忆里那么明艳照人:“真是许久没见。”
驸马府的前厅,琴瑟齐鸣,鼓乐震天,衬着后花园冷冷清清,只有她们两人立于干枯的残枝乱影中。冰凉的夕阳没有一丝温度,萧晓云眼看着面前明眸善睐,温婉娴熟的这个人,只觉得造化弄人,禁不住自嘲的笑了起来,“晓云不曾料想,竟能在此处遇到夫人。”
“我却知道你在这里。”齐言草微微点了点头,“自去年冬日把酒闲话之后,我就一直希望能与萧姑娘见面。”她一双如水的妙目毫不避讳的看着萧晓云,“虽然立场不同,可我总觉得,我与萧姑娘很是谈得来呢。”
她的目光真挚,看得萧晓云怔了怔,想了一下,收起脸上的笑容正色说,“夫人的见识,也很让晓云佩服。”
“夫人这个称呼,如今已经断断叫不得了。你若是不见外,直呼我的闺名也就罢了。”齐言草侧着头听了听从前厅传来的山呼万岁声,提醒萧晓云,“陛下已经到了,你不去接驾没有问题么?”
“反正已经迟了。”萧晓云耸耸肩,“几百人都跪在那里,想来也不缺我一个。今日驸马大婚,想来也没有人敢提起我这个煞风景的人,偷得半日闲吧。”
“果然任性呢。”齐言草收了手里的团扇,“既然这里就我们二人,不如四处走走,一起赏赏这新布置的花草盛景,如何?”
“听说炀帝在扬州上林苑时,曾令宫女们仿照民间剪纸,用彩锦剪为花、叶点缀枝条,挂于树上,并剪成荷花、菱芰、藕芡等物,去掉池中冰块、逐一布置水上,如同春夏之交艳丽景色,以赏心悦目。”萧晓云顺手挽起齐言草的胳膊,感觉对方的胳膊轻轻的颤了几下,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见到对方神色奇怪的笑了笑。她皱了皱眉,只与齐言草顺着花园小道慢慢往前走,“不料今日公主大婚,此等奇观再现,让人惊叹。”
“其后不久,炀帝崩,天下大乱。”齐言草忽略了她探寻的目光,“晓云这么说,可是在感叹世事相似,预测这个王朝的命运么?”
“我只是感叹郑国公不愧忠臣良将,奢侈起来都跟先帝一摸一样,这么缺乏创意,倒是少了让人赞叹的冲动。”
司礼官的高唱被干枯的树枝划成碎片,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一拜天地,三生石上姻缘定!”
萧晓云叹了口气,低声说“可是话又说回来,命运这种东西,岂是我等凡人能够预测的。当日我们红泥煮酒,闲谈世事之事,又如何能够料到今日在此共赏春景。”
那日她们各自挂了一张笑面,为着一个男人勾心斗角,互不相让。待到今日再见,才发现两人都是败者。
一阵风吹过,几个没有扎紧的绢花被吹落到小径上。齐言草穿着软缎绣鞋,小心翼翼的避开,“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自己是个失败者。”她低着头,眼睛看着脚下鹅卵石铺就的道路,“虽然这么说不太好,可是只要不是你成功了,我便觉得人生已经幸福。”
萧晓云听到这话,停了脚步,扭头看向身旁的女子。齐言草身段高挑,萧晓云又生得娇小,身高只及她的肩膀。因此即使对方低头,还是能看到她微敛星眸中的歉意:“我还有裴璇。从我明白自己永远都只能是个妾室的时候开始,璇儿就已经变成此生最重要的存在。我已经得不到幸福,可是我会用尽全力给璇儿幸福。”
司礼官高唱声又远远的传来,“二拜高堂……”不知前厅闹起了什么,众人居然一起大笑,轰隆隆的压住了司礼官的的声音,将她们二人的声音都盖了过去。
萧晓云被前厅的喜悦闹得心烦意乱,抓住齐言草的手臂唯一用力,果然见她不自觉地颤了几颤,她冷笑一下飞快地拉起对方的袖子,对着那香肌玉肤上的红点颔首,“难道我会做这等下作的事情?”
齐言草生的神仙玉骨,手臂上如凝脂的肌肤洁白如玉,只是上面布满了血点,仔细看起来,竟然有深有浅,被萧晓云的手指划过,竟然痛的轻轻颤抖。齐言草却这疼痛中笑得凄惨:“郑国公主未曾过门,先正家法。前日派了几个奶妈过来,宣了些规矩给我们听。”
萧晓云皱眉道,“他难道不知么?”
“公主定的家法说了,不得谗言魅惑夫君。”齐言草表情慢慢缓和下来,“她若能将怒气发在我身上,璇儿那里的麻烦就少些。你也看得出来:璇儿是极崇拜他父亲的。这孩子每日苦读兵书,勤练武功,只盼有一天能得到夫君的认可。私下里,我也希望他能多多的得到些父爱。”她转头看着萧晓云,认真地说,“你若入主裴家,我只怕璇儿会失望伤心。”
萧晓云默然,她要的感情太真太纯,之前他们一家三口的美好画面早已刺痛了她,她若嫁入裴家,就算容得下齐言草与裴璇,也定然不肯让裴行俨与他们母子再有碰面。“你说的没错,只要有一丝可能威胁到我的,我就会尽力的让它消失。璇儿的幸福,与我的确是冲突的。”
司礼官的又在高高的叫,“夫妻对拜,白头偕老结同心”
萧晓云这次终于没有忽略那个让人厌烦的声音,转头听了良久,低声道,“同心?到了这一步,哪里还有同心?”她冷笑的对齐言草说:“我若是一心待人,求得自然也是对方真心待我,未必能有你说的那些气度。那么郑国公主呢?以她的善妒,以她的胆大妄为,她就能放璇儿一条生路么。”
“她不过是个宠坏了的公主,由着性子做事不顾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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