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在手,天下我有狐狸在手,天下我有》第73章


那画中女子捧着一束怒放的鲜花,阳光从她身后落下来,染得周身都似附了光芒,正是那日我闯入苏灼灼房中时的模样。
彼时曲徵提了一只笔,眸光陡然浓烈,像是要将人生生吸进。
我说,你也给我画张画儿罢。
他只笑不答,我却不知……那张画的主人,原本……就是我。
“不管怎样还是要试一试。”张歆唯皱着脸,将曲徵的手抬起,那手指已变为青灰色,一直蔓延到小臂,像是……死人的颜色。
“会很疼的。”她忍不住放柔了语气:“这一下,比你数日以来受百虫啃咬的感觉……还要更加难熬。”
曲徵不答,只自顾自的与自己下棋,张歆唯一针下去,便见他眉心一颤,很快便化为唇畔的一抹笑意,似根本不觉疼痛。
“你……”张歆唯一怔,微微叹了口气:“曲公子,我真怀疑……你这人可有失态的时候么?”
他顿了顿抬起手,露出指间紧握的一截翠绿,半晌才回答:“自然……是有的。”
那是大婚那夜,我连同其它首饰一起放在桌上的桃花簪。张歆唯撤去长针,静静待他继续说。
“我曾情不自禁,亲吻了一个姑娘的额头。”曲徵淡道,微微弯起嘴角:“那大约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放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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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那一句我从未爱过你,那一下轻若蝶翼的亲吻。
那段被冰雪尘封的二十余年,那些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真正的温柔。
我向后躲了躲,整个人似被掏空了一般,只站在墙边愣神。若这都是真的……若不是他在骗我……我是应该欢喜的,不是么?
可我现在站在这里,满身满心只有深深的恐惧。
脑中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你当然知道为什么,因为他要死了,因为你从未停止过爱他,褪去了一切伤害和欺骗的表象,你再也没有理由恨他,所有苦苦压抑的爱就在这一瞬轰然爆发,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像是再也不能承受更多。
我揪住心口的衣衫,只想坐倒在地大哭一场,可心中却清楚,已经没有时间了,绝不可以再耽搁。
于是趁张歆唯去库房捡药之时,我悄无声息地溜至她身后,轻轻咳了一声。
眼前赫然飞起几种名贵药材,我拂去头上一朵田七叶子,淡淡瞧着张歆唯扔了托盘的炸毛模样,她似是被我突然出现在这里吓得不轻,但不知为什反应过来以后却低眉顺眼地转过了身,仿佛对我视而不见。
“张姑娘?”我凑了过去对她挥了挥五指,“是我啊。”
张歆唯眼睫毛都不抬,嘴巴闭得紧紧的。
“有急事的。”我堆起一抹笑,“都这时候了就别闹了嘛。”
她更加坚定地将头撇到了一边。
我指着一处角落惊道:“哎呀,谁掉在那儿的十两银子?”
“在哪儿?”张歆唯立时蹦了过去。
……
我默默抚额,这货的节操当真是没救了……
“我收了曲公子一百两发誓一个字都不跟你说的。”她哭丧着脸说,“这下一百两要泡汤了……”
“是我偷听到的,自然就不算你说的。”我宽慰了她一句,面上已掩不住焦急,“曲徽所中之毒……到底是什么?当真没有可解之法么?”
“若真有可解之法,这几日我也不用泡在典籍里啦。”张歆唯微微叹了口气,“曲公子所受之伤虽重,但他内力深厚,掌上和刺伤都不是甚麻烦事,问题便出在那匕首上……”
她顿了顿,沉声道,“那匕首的刃上,淬了一种毒,中毒者外相无损,却从内里开始腐坏,便如万只虫蚁啃咬一般,心智不坚便会出现幻觉,最后大约会死得极惨烈,乃是我闻所未闻的一种奇毒。”
我脑中一声轰鸣,回想起俞兮最后的那句“一起下地狱”,终于明白了她死前那个无比快意的眼神是何含义,而曲徽……在我身畔的六日,淡然浅笑温声软语,暗地里竟时时都忍着这般可怕的疼痛么?
心中狠狠揪起,我握住张歆唯的手,艰难道:“当真没有办法了么?你是杏林张氏一族,没有解不开的毒……”
“对应此毒的方法,确然是没有的。”张歆唯沮丧地摇头,“我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减轻或延缓他的痛苦……”
“可我听说过张氏有个起死回生的法子——”
“那个方法已被视为禁术。”她立时惊恐地摇头,“限制太多,造孽太多,这个法子早被爹爹抹去,连提都不准提起,金姑娘你又如何知晓的?”
与张歆唯言语完毕,我从库房出来,见日头已有西落之时,心知曲徽已没有时间了,便也顾不得收拾自己的一身风尘,径自推开了他的房门。
有风徐徐灌入,撩得墙上画像微微一动,曲徽轻抬眼睫毛,怕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我,幽深的眼眸怔了一瞬,手中的棋子“吧嗒”一声掉落在棋盘上。
记忆中的曲徽,强大而温润,虽只是掉了一枚棋子,于我却是从未见过的稀罕事,竟禁不住弯了嘴角。他瞧着我,亦弯起了嘴角,垂目拾起了那枚棋子,轻叹道:“张姑娘说会出现幻觉了,倒不知幻觉竟也是很好的。”
我心中有千言万语想与他说,然此时站在这里,却又只觉得一片柔软,便望着他淡淡唤了一声:“曲徽。”
他不曾看我,但我瞧见了那双漆黑的眼眸陡然收紧,除此之外,再无半点惊讶的痕迹。
我在床边坐下,伸手覆上他的五指,只觉一片刺骨的寒冷。曲徽淡淡一笑,将手缩了缩,轻道:“我身上凉,别冰到百万了。”
心中微微一酸。
曲徽的温柔,已融入了骨血中,便算已是如此光景,他竟还是……在念着我么?
“偏不。”我哼了一声,推开那棋盘,伸手揽住曲徽的腰,轻轻偎进他怀中,“我就喜欢凉的。”
他身子微微一顿,半晌才轻轻抚上我的头发。我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是曲徽身上令人安心的淡香,便犹如大婚那也一般,我轻道:“你抱抱我好不好?”
抚着我头发的右手滑至我腰间,我心中一凛,连忙掀开他左臂的袖襟,只见整只手臂都转为青灰色,已蔓延至肩膀,根本不能动了。
见我发愣,曲徽伸出右手将我揽到身前,弯起嘴角道:“我一只手臂……也可以抱着百万的。”
我将脸埋在他怀中,双臂圈在他腰间,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他不那么冷,想要给他温暖,想要代他受这虫蚁啃咬之痛,可却抵不住从他周身各处传来的森冷。
良久,只闻一声轻浅的叹息。
“还是让你发觉了……”曲徽淡笑道,“是老师他到了这里么?”
“嗯。”我闷声道,“若他不与我说,你便要这般不声不响地死了么?”
“原本是这样想的,只是俞望川颇有些棘手。”曲徽放低了声音,“然此时见了百万你,又有些后悔。”
“啊?”我一时不解,从他怀里昂起头,“后悔什么?”
“时日将尽,只对着画像时方才觉得……”曲徽垂下眼睫毛,掩住幽深的眸光,“我应让你知晓这一切,纵然你会伤心挂怀,亦要多些私心,至少最后这几个时辰……让你待在我身边”
我心中一甜,目光流转,画中女子眉清目秀,唇畔笑容如花一般,实是比我本人好看多了,便轻笑道:“画像明显比我美些。”
“画像再美,如何能与你相较。”曲徽收紧了右臂,淡淡一笑,“这世间最美之物……莫过于百万的笑。”
……
这货嘴上是抹了蜜吧!
我掩不住面上的开怀之色,只是嘴角还未弯起,便扁了下去。
进门见他之前,明明已经告诫自己,不要难过,更不要哭,若只剩了那么一点时间,宁愿多笑一些,多甜蜜一些,可又如何忍得住。
为什么不早一点知道,至少……让我给他多做几顿饭,如平常的夫妻一般,再多些朝夕,再多些温存,让我化去他心中漫天的冰雪。
至少……要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曲徽,我好欢喜。”我昂起头,望着他隽美的美容轻道,“活了二十年,过了两生两世,尝遍人间酸甜苦辣,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快活过。”
他弯起嘴角,将我抱紧了些,“井渊已被我娘牵制,待飞弓拥有武湖玉印,除掉俞望川,这世间……便再没什么能束缚你,我要我的百万,永远都这般快活。”
我鼻间一酸,再忍不住心中翻滚的疼痛,双手向他脖颈环去。曲徽身子微微一倾,顿时被我压在身下,一双幽深的眼眸静静将我望着,似有几分欲语还休之意。我不待他说什么,闭了眼便向他亲去,只觉他的唇冰凉而柔软,眼泪终是从我眼中滴下来,落在他脸上,缓缓地滑了下去。
曲徽霎时睁开眼。
这样一个笨拙而轻柔的吻,连哭泣都悄然无声。
我微微喘息了一瞬,与他四目相对。
曲徽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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