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的行板》第37章


6月28日:机器适应英文语言,中文听不清,音乐听不清。
7月5日:男声较清晰,女声中频清晰,高低频听不清,音乐听不清。
8月7日:铃声听得清,电话听不清,手机听不清,音乐听不清。
10月1日:中文听得清,人工语音听得清,音乐听不清。
11月14日:节奏听得清,音乐听不清。
……
杜梨知怔怔地看着那一行行记录,看着那每行记录最后一直存在的五个字:音乐听不清……
这本日记最后的记录时间是1月12日,那一条温寅说的是:我回国了。
杜梨知忽然想起来,去年他在ZV公司见到温寅时正是隔天的13号,那时自己还在录歌,温寅来看姚妤,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第二本工作日记几乎都是空白,只有偶尔几页写了温寅在国外时的一些行程,那时间是在温寅装人工耳蜗之前,于是杜梨知猜测,温寅是不是因为听不见,所以那段日子几乎都没有怎么出门。
第三本记录,也是最早的一本记录,后半本也全是空白,倒是前半本密密麻麻了写满了字。
2月9日:医生说是车祸后遗症,伤了中枢神经。
2月10日:做了CT、纯音测试,听不见。
2月12日:听不见。
2月15日:进了高压氧舱,听不见。
2月20日:到美国了。
2月21日:和憬然见面了。
……
3月7日:分手了。
……
4月1日:还是听不见……
自此,没有别的记录了。
杜梨知对着面前这三本厚厚的本子,光从字面上看,温寅是那么近乎异常的冷静,冷静到纸页上看不见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他的感想和心理活动,只是纯粹的像个机器人一样记下这些,然后就这样过了五年。
然而这五年里他却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从一个人人敬仰的大师陨落为一个身负残疾隐世般的独居者,他真的如外表所见的那么淡定吗?真的像赫定川所说的“阿寅现在很好”吗?
为什么杜梨知却觉得这一条条的记录就好像一刀刀凌迟的酷刑,呈现着过去那个温寅究竟是怎么被现实慢慢杀死的。
他总是忘不了温寅说过:我已经死了。
杜梨知将这些本子重新叠好,整整齐齐的码回了原处,接着他揉了揉脸,走出了房间。外面已是斜阳西下,橙金的暮色透过落地窗洒满了整个客厅,也洒在了角落那台华丽的三角钢琴上。
杜梨知打开琴盖,抚摸着冰凉的黑白琴键,然后慢慢坐下弹了起来。
他是一个从小到大就心思活跃没有定性的人,上小学前连吃碗饭都要吴阿姨拿着调羹跟在后面追上两条街,所以他在少年时能把钢琴学下来,可以算是杜梨知人生里一项最伟大的成就了。他讨厌那些古典乐,讨厌海顿讨厌贝多芬讨厌莫扎特,但却不得不练好这点基本功,他还记得他的钢琴老师在教他时脸上扭曲的表情。
杜梨知以为这么些年过去,自己已经背不出这首曲子的乐谱了,但当他的指尖触上琴键时,音乐还是自然而然的流泻出来了。
温柔,悠远,缓慢绵长,这是《莫扎特奏鸣曲》中的某一节——《Andante Cantabile》,中文名便是:《如歌的行板》
杜梨知从未这么沉醉在音乐中,它觉得这是因为这台钢琴的魔力,每次见到它,自己都会忍不住忘乎所以,而这样一台帝王琴若是真有灵魂,它又是否会知道,它真正的主人其实已经再也没办法用它来弹奏任何歌曲。
音乐哑然而止,杜梨知睁开有些酸涩的眼睛,长喘了口气。
“你就不能吱一声,不在那里吓人会死啊。”
温寅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抱歉,我下班回我独住的家,没做好家里有个人的准备。下次会注意的。”
杜梨知不理他的调侃,站起身走到露台上把杜小贱拽过来,“是这只蠢鸟不小心飞过来,我为了抓他才翻了栏杆,谁让你不关落地窗的。”
温寅跟在他的后面,“那我以后也准备点鸟食放着,以免你不在饿到它,等我下班了再给你送回去。”
杜梨知头也不回,“多管闲事。”
温寅忽然拉住杜梨知,抬起他的下巴,“你的眼睛怎么有点红?”
杜梨知一惊,一把推开温寅,“没睡好不行啊,走开,我要回去吃饭了。”
“梨知……”
温寅那一声让杜梨知整个人都抽了抽,脚被因此扯成个八字的杜小贱立时就嚎了起来,“嗷嗷,呆子呆子……嗷嗷!!”
“你要真喜欢这台贝森朵夫290……随时随地可以过来谈。”温寅道。
杜梨知吸了口气,松了对杜小贱的折磨,“切,我自己又不是没琴,不是你跟我说我适合法奇奥里的嘛,谁稀罕你的。”
接着,不给温寅说话的机会便翻了回去,把杜小贱往鸟架子上一丢,杜梨知进了房间一头扑到了床上,死死用被子蒙住头。
完了,他对自己说,看来这次真栽了!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喜欢我的文补分我很开心,可是JJ貌似每章都是差不多的字符是有可能算刷分的所以还是最好有留言,每章都补也累得慌,就打一章的分也没关系~
、第四十五章
杜梨知一连好几天都躲着温寅,只要温寅出现在露台,杜梨知基本就死窝在房间,琴行也不去了,喂鸟也只在中午。他虽然承认了自己对温寅产生了点不太好的念头,但是杜梨知还没想好是不是真的要在这种感觉里继续沉沦下去,他是该趁这感情刚刚萌芽就快刀斩乱麻的将其扼杀在摇篮里呢,还是任其慢慢滋长最后发生出他自己也预料不到的未知变化?
杜梨知也不知道,所以在他还没考虑清楚的时候,不能让隔壁那家伙轻易地来动摇自己的决心,于是避而不见是目前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而家里蹲的这几天杜梨知也算颇有收获,他在网上把戚憬然的消息是查阅的一清二楚,老祖宗都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虽然自己还没决定要不要最终出战,但先了解下敌人的动向总没错的。
然后他发现戚憬然和温寅是同一个音乐学院毕业的,他比温寅要小两岁,算是他的学弟,所以之前关于两人留学时在国外你侬我侬的猜测应该是差不离太多了,杜梨知压制着心里的不爽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以前能凑在一起也不是没道理。因为戚憬然的人生轨迹几乎就是温寅的复制版,也是从小学习音乐,被称为神童啊天才之类的,家境殷实,高中毕业就作为荣誉交换生到了维也纳学习。大学开始得奖无数,毕业后又去到美国发展,自此多次在国际知名的音乐大厅举办小提琴独奏会,可以说是一枚标标准准的招牌优秀青年。而他比温寅更幸运的是,他依旧保有他所有的才华,并且将其无限发挥至今。
哼,杜梨知冷笑着想,也难怪人家会做那种选择啊,换做谁在这样的大好利益面前都不会要一个拖后腿的聋子男友的吧。
自从事发,杜梨知的手机从过去的“不停地响”变成了现在“停着不响”,会打他电话的除了杜盟也就杜夫人了,所以手机消息来的时候,正在看电视的杜梨知自然而然把它当成了10086一类的广告。
电视里正放着金律奖的颁奖典礼,冗长炫富的红地毯过后,镜头转到了典礼现场,由于金律奖在歌坛的地位,几乎近些年紫红的艺人都来捧场了,当然不包括现在还在沙发上吃凤爪的这一位。
连颁了几个很无聊的奖项,杜梨知看得都快要睡着了,当颁奖嘉宾念出最佳新人奖的名字,紧接着打扮的极其骚包的程泽惟上台的时候,杜梨知终于忍不住骂娘了,而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有未读的消息灯在闪烁。
拿起一看,来信者名为:温老伯……( !)
那天交换电话后还是温寅第一次给他发消息,杜梨知扔掉手里的鸡骨头,端正坐姿小心翼翼的按开了短信。
(下个月找一天去和严律师见一见吧,案件大概有些新发展)
杜梨知把这句话反复看了三遍后,回了个不痛不痒的(哦)过去,接着就开始提心吊胆的等着温寅的回复,然而等到电视里那伪娘程都领完了奖唱完了歌,温寅还是没有动静,杜梨知这才意识到这第一次的手机对话算是就这么结束了,心情立时变得很差!
我有很冷淡吗?我回个“哦”不对吗?你让我除了“哦”还能说什么?难道像个花痴一样自己凑上去找话题吗?先发问的一方难道没有义务拓展思路让对话继续下去吗?温寅你死一边去吧!
杜梨知把手机丢到地毯上,半晌又爬过去拿了回来,顺着电视里金律奖参与讨论的短信号码发了一连串信息过去。
(那个得新人奖的脸上的粉掉下来都能糊墙了,拜托他能不能不要笑得这么恐怖,害的我凤爪都差点卡在喉咙里,还有他唱歌很像车祸现场,我拿拖鞋打蟑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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