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向你看》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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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荣荣还会心照不宣屡屡带回关于韩述的传闻――他是大法官的儿子;他父亲的相片被挂在历届优秀校友的荣誉展廊里;听说系主任跟他家关系密切;他的羽毛球打得很好;他和队友代表学校在某大学生辩论赛中得了名次;他是某某教授眼里唯一的关门弟子……尽管庄娴不关心这些,她看到的只是韩述似笑非笑的眼睛,羽毛球比赛候场时的偶见的沉默走神,还有欢快时总传达不到眼底的笑意,可是她还是一次次在郭荣荣绘声绘色的叙述中原形毕露地面红耳赤。
有一次,文学社组织全体社员郊外踏青烧烤,郭荣荣非拽着庄娴这个编外人员参加,从头到尾,庄娴都躲在人最少的角落里给大家烤东西吃,任凭郭荣荣什么鼓动她上去跟韩述打个招呼也缩着纹丝不动。原以为这样可以躲过,可韩述偏偏凑过来不计前嫌地跟郭荣荣打招呼。
他走过来站定在她们面前那一刻,庄娴就成了一个人形的红番茄,郭荣荣和他说着话,她绞着手指,一门心思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郭荣荣,你同学会不会是不舒服?”韩述打完招呼竟然也不急着走开。
郭荣荣大声地笑了起来,不由分说抓着庄娴的手,对韩述说道:“对了,忘了给你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庄娴,她可是你……”
那一刻,庄娴觉得自己会因紧张窒息而死去,真的,被他知道了,她也不想活了。
也许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她另一只先前还烤着鸡翅膀的手突然伸到她和韩述面前。
“我……我……我的翅……翅膀,给……给你……吃……”
很久之后,庄娴都没能从自己那时的“疯狂”举动中释怀,她手中的铁叉上还冒着热油的鸡翅膀险先捅到韩述的脸上,幸亏他闪避及时才逃过一劫,一旁的郭荣荣早就笑弯了腰……她当时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语无伦次都不知道说了什么,活该在他面前丢人现眼。
郭荣荣笑毕,大概也知道了玩笑的底线,接着之前的话头继续为韩述引荐,“我刚才还没说完呢,她可你的……师姐啊。”
韩述一边笑,一边擦拭着刚才溅在自己衣服上的烧烤油,然后竟然也再自然不过地接过了庄娴手里的烧烤叉,嘻嘻一笑,“给我烤的吗,谢谢庄娴师姐……你的翅膀味道还不错。”
韩述不知道,就连郭荣荣也不知道,那一次他接过烧烤叉时留在庄娴指尖的温度,她很久之后都还触动着她。
这件事后,脾气就跟面团似的庄娴也跟郭荣荣生了好几天的闷气,她暗恼郭荣荣玩笑开得过了火。换作以往,受不得冷清的郭荣荣早就换着法子逗庄娴笑起来,可这一次,竟也似较着劲似的,两个好朋友冷战了不少日子,郭荣荣才主动软下来开口邀庄娴陪她去学校的交谊舞会。
此时庄娴已然消气,她就郭荣荣这么一个好友,冷战起来也怪孤单的,对方给了个台阶,再傻也知道顺势下来,换套裙子,就跟着郭荣荣去了舞会。
黑黝黝挤满人的舞厅,庄娴和郭荣荣刚坐定下来,就留意到了舞池的中心,衣冠楚楚的韩述环抱着民商法学院的一个漂亮女孩在一支快三的曲子里如蝴蝶穿梭般满场起舞,金童玉女,配合得天衣无缝。
“那女的我认识,外号‘公共汽车’……”极低的可见度里,庄娴看到了郭荣荣勾起一边嘴角,她也没心去听,一心一意地随着他们的舞步。他们跳得真好看,庄娴想。
她甚至没有嫉妒,当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是光环里他身畔那个人,心中便只剩了心悦诚服的欣赏。
韩述和他的舞伴在舞步中游走,跳着跳着就转到了庄娴身边,庄娴怔怔地,也不知道是谁暗地里使了把劲,将她一推,她毫无防备,就这么跌跌撞撞得扑了过去,正撞上了韩述的舞伴,那女孩子停下来,惊叫了一声。
庄娴绕着舌头吞吞吐吐地道歉,可嘴巴不听使唤,身边吵吵嚷嚷地,都成了模糊的一团,听不清辩不明。然而,韩述松开他的舞伴,扶直了庄娴,竟然就着她的手,在未完的曲子中领着她跳了下去。
在宿舍的卫生间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庄娴曾不止一次偷偷哼着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小调,张开手,与虚空中的另一半共舞,可是她以为那只能是她一个人的梦。
忘了那一夜是怎么结束的,庄娴躺回了她的架子床,可是心还在舞池里,被他牵引着跳一曲圆舞,转啊,转啊,梦也在旋转中无边无际。
还是郭荣荣浇醒了庄娴的梦,她说:“韩述这个人,就是太轻佻,你别走火入魔,想我的话,城堡里只有一个王子,想做灰姑娘的人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庄娴心里想,她不要过桥,有过那个共舞的梦,也就足够了。
谁知道,一切才刚是开始。
尽管郭荣荣一再点醒庄娴不要做灰姑娘的梦,可是如果有一天,王子提着一双正合码数的水晶鞋施施然走过来,你要不要穿?
很快,韩述的找庄娴的电话在宿舍里时常响起,他的身影也不时出现在她楼下。别人都在风传韩述看上了法学院的“木头美人”。郭荣荣有时也一个人愣愣地自言自语:“可能吗?”
庄娴不管可不可能,他是她的光源,她是无悔扑火的蛾,于是红着脸,期期艾艾地去赴一场场如梦之约,她照例是不善言辞,紧张起来浑浑噩噩,与他挥别后常想不起相处时的细节,而韩述注视她的眼神竟似比她更专注。
“我……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傻?”庄娴怕这个梦醒得太早,唯恐自己的乏味让他打了退堂鼓。
可韩述却一再重复强调她的好,一遍一遍,语气郑重,仿佛要让她记住。你怎么可能傻,我可不会跟傻瓜考上同一个大学;你怎么可能比别人差,难道你从来不照镜子吗?他的话犹如催眠,说得多了,庄娴竟也慢慢让自己相信了一点,每天早上照他说的对着镜子念,我很好,我很好……人前人后,居然自信了不少。
“可是我很无趣,你跟我在一起会不会很烦?”这是庄娴最后一个疑虑。跟她以往对韩述的感性认识完全不同,韩述很少带着她去玩去闹,两人相处的大多数时间,他都很安静,也不介意庄娴话少。一块自习的间隙,庄娴偶然抬起头,会发现身边的韩述支着下巴怔怔地看她,碰上她的视线,眼睛却回避。
韩述总说:“你这样就好。”下一句话却开始嬉皮笑脸,“有没有人说过,你不说话的时候沉静如海?”
当然没人这么说过。庄娴在他孩子似的贫嘴中,幸福如火中烧,这幸福让她暂时忘却了别人注视的眼神,也忘却的好友的冷脸规劝。
郭荣荣说,你就傻吧,他有这么好?没后悔药吃的时候,哭都来不及。
可是后悔药不都是事后才吃的吗?她要的是现在。
韩述大二的那个情人节晚上,庄娴鼓起勇气送了他一条羊毛的围巾,围巾是寒假里她缠着让妈妈教会的,手工拙劣,却是他喜爱的大红色。庄娴害怕郭荣荣笑话,一直把围巾藏着掖着,直到那天晚上才偷偷拿出来。
他们约好了要一起出去,庄娴去到韩述的宿舍,等他慢慢收拾好自己,他这样一个急性子,打理自己的仪表居然能耐心地一丝不苟。眼看宿舍四下无人,庄娴羞涩地把那条围巾手忙脚乱地系到韩述脖子上。
“你喜欢吗?”庄娴低声问。
韩述没有马上说话,她不敢看他的表情,局促地低着头,特意修饰过披泻下来的长发搔得脸有些痒,心里却像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爬。
等待他反应的瞬间,在庄娴看来无比漫长,她慌慌张张地别开脸四处打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紧张。可视线却扫到了他整洁的书桌上,随意丢放着的一双褐色手套。
庄娴顿时就懵了。这手套她怎么能不认识,那手背处的花纹是她亲眼看着拆了又拆,一针一针地织出来的。
手套出自郭荣荣的手,上个学期的期末,考前紧张的复习时间,庄娴就看到郭荣荣经常缩在床上织着这双手套,郭荣荣也是生手,偏又生性好强,看不得一丝瑕疵,反复地拆了再织,虎口都被毛衣针磨起了泡。庄娴在一旁看着,也就是那时生起了要给韩述也织点什么的念头,又不好意思开口让郭荣荣教她,这才拖到了寒假才动工。
庄娴也曾问过郭荣荣是织给谁的,郭荣荣当时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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