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手云淡覆手风清》第23章


最残酷的是,还要被通知家长。
骆里终于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一想到骆振华知道这件事后失望的表情,又想到邓英那不冷不热的讥讽,她全身就会不受控制打起寒颤。“通知家长”这个处罚无疑比“满清十大酷刑”更令她难以接受。
骆里死皮赖脸在校长办公室软磨硬泡了几天,口头承诺用以后良好的表现来争取不通知家长的机会。校长总是决绝地摇头,说情节太过严重,必须有家长配合教育。骆里又说自己已经成年了,可以对自己行为负责,没必要通知家长。
结果没发生改变,校长仍是摇头。
星期四中午,骆里万念俱灰地走出校长办公室,这是本周第七次遭到校长拒绝。一想到明天就是砍头之日,惆怅和忧虑就像氢气一样灌入她的体内,她觉得自己的下场就跟氢气球似的无非两种,不是升天就是爆炸。
骆里埋着头,数着走廊上的灰色小地板砖,心中满是难以言状的纠结与忐忑,还有对自己的失望。
突然,她因为撞上一个人的胸膛而倒退了两步。清新的薄荷香扑鼻而来,一抬头,正对骆奕然那张阴沉的脸。
“老哥。。”骆里瞠目结舌地望着骆奕然。
骆奕然冷着脸,语气跟他的表情一样没有任何温度:“又跟着她们范二了吧?”
骆里怅然地点点头,片刻,又摇了摇头。
“他妈的,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才能懂事?”骆奕然怒形于色,以往的淡然和优雅消失不见。
骆里呆愣地望着高出她两个头的骆奕然出神,如此粗俗的言语从骆奕然口中蹦出来,竟然不让人有厌恶感,反而让人觉得他更帅更MAN更威武,真是奇了怪了。
“你想什么呢,二货。”骆奕然抬起手轻轻拍了下骆里的头,把骆里从天马行空中拽回现实。
“没,没想什么。”骆里的思绪回到正轨后,又开始愁肠百结:“我不想我老爹知道这事嘛,我怕看到他对我失望的表情。更不想被你妈知道,我没勇气再经历一次精神上的蹂躏。我想死了算了。”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骆奕然冷哼一声,气温又下降了几度。
“听说开煤气自杀是最舒服的死法,无痛无感,死完以后皮肤还是粉红色,遗容都不用化妆!”骆里无厘头地自言自语着,又忽地难过起来:“可我上哪找煤气去啊?”
“白痴。”骆奕然斜睨了骆里一眼,顿了顿,淡然地说道:“或许我可以让你不用死,校长和我爸关系不错。我可以去试试。”
漆黑无光的世界仿佛透入了一缕阳光,骆里茫然灰暗的瞳孔突然闪过一丝明亮。她睁大眼睛注视着骆奕然走进校长办公室,心里七上八下的,能拜的神都被她拜了一遍,从如来佛主拜到耶稣。
十分钟后,骆奕然从校长办公走出来,骆里却觉得这十分钟比一个世纪还长久。
骆奕然面无表情,骆里委实观察不出什么端倪。她几乎是扑过去拽住骆奕然的手臂:
“怎么样,老哥,我还用不用去找煤气?”
骆奕然吐出一口气,缓缓道:“你的处分是没法消除了,不过校长答应我,可以例外一次不通知你的家长。记住,这个赦免只是对你,就不要去宣扬了。”
“万岁!老哥威武!”骆里一时激动,忘形地给了骆奕然一个熊抱。当她放开的骆奕然的时候,才意识到有些失礼。
骆奕然面未改色,骆里却涨红了脸。气氛稍稍变得有些尴尬。
“请我吃饭。”骆奕然打破了尴尬。
“行。吃满汉全席都没问题。”
“不。我要吃上次那个脏脏的烧烤。”
“大哥,人家那是夜市的烧烤,要晚上才有。”
“是吗?我不知道。”
骆里无奈地摇摇头。彼此都姓骆,怎么差距这么大。
骆里把骆奕然带到高中时期很爱去的一家铁板烧小店,只是和许商分手后,再没光顾过。骆里记得铁板烧小店的老板是个胖阿姨,再次见到差点没认出来。
不知道胖阿姨在这一年遭逢了什么,整个人瘦了一大半,变成了身材姣好的瘦阿姨。铁板烧小店也也重新装修了一通,骆里一瞬间有种物非人非的感慨。这顿饭,骆奕然可没客气,他点了无数盘荤菜。当然这些荤菜兄也统统被他毫不留情地歼灭了。
骆奕然似乎非常乐意于宰杀骆里的钱包,骆里带着“痛并快乐着”的复杂心绪结了帐,痛来自于钱包中的“红色毛爷爷”又不见了两张,快乐来自于学校对她的“人性化处置”致使她还可以苟活于世。
骆奕然吃饱喝足伫立在铁板烧小店门口,深秋温婉和顺的阳光均匀地散落在他冷峻的面庞上,透发出让人触手不及的高贵与雅致,他清冷的眼神似乎也在刻意地保持着与整个世界的距离。
只是忽然一瞬间,这种距离消失了,他很认真地对着骆里说:
“陪我去游乐场玩,好不好?”
骆里呆滞望着骆奕然,满脑子是插上翅膀飞走的“红色毛爷爷”。
“我请客。瞧你那财迷样。”
骆奕然此话一出,骆里的心情立刻从多云转晴,脸上展露出比太阳还灿烂的笑容,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甚好甚好!”
两人在游乐场里疯玩了一个下午,把鬼屋海盗船碰碰车等等都玩了一遍。骆里蓦然发现骆奕然可以带给自己某些勇气,一种敢于和过去道别的勇气。这种勇气是死党们所不能给予的,比如她可以从容地坐在那家铁板烧店吃饭,还可以在游乐场痛快地游玩。
要知道,这些地方在一年前都被她打上了许商的印记然后集体拉进了她的黑名单。
橙黄色的夕阳洒在大地上,大地宛如渡了层金边。骆里买了只棉花糖,十分悠哉地走在高大英俊的骆奕然身边。
鼻腔内时不时传入清淡的薄荷香,舌尖上是棉花糖柔软的甜。此时此刻,骆里觉得无比愉悦和幸福。
骆奕然突然牵住了骆里的手。
蓬松的棉花糖像只粉色的胖气球在空中打了几个圈,之后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地上。
夕阳映照下,地上拉出一长一短两个灰黑色影的子,两人都停下了脚步。
呼吸停止住,大脑呈现空白状。异样的情愫在身体里流淌,蔓延至每一个角落,明知是不可碰触的禁忌,明知是不可逾越的界限。可惜生命就是一场华丽而荒唐的玩笑。那一刻,骆里并没有放开骆奕然的手。
她抬起头,懵然地望着骆奕然,骆奕然也毫无回避地凝视着她。
她从骆奕然眼中看到两个小小的自己,却撑满了他整个瞳孔,她好像从中读懂了什么,也恍然明白了为什么骆奕然一次次出现在自己有难的时刻。
手指上传来冰凉的触感,这冰凉与骆奕然眼眸中从未浮现过的温热形成强烈的对比。此时此刻,仿佛周遭升腾起无数透明的泡泡,这些幸福且温馨的泡泡在暮色中被浸了一层暖色调。
“我。。”骆里突然挣脱开骆奕然没有温度的手,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好姐妹聂蒙君,为骆奕然戒毒的聂蒙君。
“我们去坐过山车吧,老哥。”骆里努力让自己露出很自然的笑容,鬼都知道她笑得有多假多难看,她压根不敢看骆奕然的表情。
在她转身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了某样东西破碎的声音,整个画面也从原本的暖色调转换成了冷色。
骆里强装镇定地朝过山车走去,到了目的地,才发现通票在骆奕然手里。转过身,却没有骆奕然的身影。
这个大型的娱乐设施外排着长长的队伍,骆里站在人群外,目睹着人们的欢声笑语喜逐颜开,然而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巨大的惶恐与不安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的灵魂跟随着这剧烈的汹涌起起伏伏,最后无声无息地沉入海底。这种感觉,就像当初父母抛弃下自己一样,就像许商丢下自己一样。
她曾经无数次告诉自己要坚强,因为除了坚强,她一无所有。骆奕然一度让她阴霾的天空开始放晴,可如今却只剩下乌云密布。
*原来,又一次失去依然是痛彻心扉。
可是如果不放开他的手,我们可能走下去吗。
我看不到我们的路
因为前方真的比漆黑还要漆黑*
骆里没有像失去许商时那样力竭声嘶地哭泣,她只是表情呆滞漫无目的地在游乐场里走着逛着。咽喉处宛若被压了千斤巨石,心脏也被迫受到牵连,沉重的悲伤让她觉得呼吸都困难。
不知道走的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是看到修剪得平整的草坪被小路隔成一个又一个方格。她鬼使神差地在小路边上的一张木头长椅上坐下来。
想起不久前还和骆奕然开心地吃着铁板烧,没心没肺地玩着海盗船和碰碰车。在鬼屋里,她紧紧抓住骆奕然的衣襟,骆奕然也是寸步不离地保护着她。而现在只剩下她自己坐在不知是何地的椅子上发呆。
夕阳在天际努力地释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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