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业十五年》第94章


李郁又一次打开盒子检查戒指是不是还在那里,李慕枝跟在他身后,笨手笨脚地扯开淡黄色阻燃纸,把它套在事先拼好的骨架上。
做完这些后,李慕枝踮起脚,拽住李郁的袖子,咿咿呀呀地哼了几声。
李郁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一边点燃灯里的蜡烛,一边问李慕枝:“怎么不让别人帮你?”
李慕枝:要许愿,别人做,就不灵了。
打火机快要没气了,李郁拿着它用力摇了几下,“咔嚓”一声打燃,凑到蜡烛的烛芯上。
李慕枝同时虔诚地合起手,闭上眼睛许愿。
如果许愿真的有用,还要费这么大力气干什么。李郁帮李慕枝放飞了那个皱巴巴的孔明灯,他环顾这片一夜之间长出的樱花林,深沉遥远的寂空,还有漫天橙红色的灯火,第一次那么渴望一个完满的结局。
李郁抱起李慕枝,说:“走,我们去找妹妹。”
李慕枝晃动双腿示意李郁放下他,站在厚厚一层坠落的花瓣里比着手语:妹妹,已经走了。
“哟,你们看,怎么那么多灯啊?今天什么节日?”
蜷川对着船票找到了自己和夏枝的座位,刚安顿孩子坐下,前排就有旅客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导游正了正脑袋上的红色帽檐,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不是节日,是有个大老板要求婚,从昨天开始就在清场,现在岛上估计都没什么人啦。”
这时,船舱另一头又响起一个声音:“哎快看快看!又放了!又放了!”
最后一批孔明灯同时升空,天际霎时如火烧一般,内外亮如白昼,飞舞的花瓣和浮灯交织着,越过险峻的地势,越过呼号的海岸,越过日日不辍的晨钟暮鼓,一直绵延到目不能及的远方。
三千里海水,三千里山麓,三千里锦绣。
这就是李郁的真心。
夏枝趴在窗边,数着玻璃上的光点,忍不住赞叹:“真的好漂亮哦…”
而蜷川只是恹恹一瞥就收回目光,没过多久,他伸手盖住夏枝的眼睛,说:“不要看了。”
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蜷川在塑料座椅上挺直背脊,仿佛这是象征荣耀的王座,他有十分修长的颈项,沉下肩膀时,脖子到肩头的曲线优美而骄矜。
蜷川也知道自己的脖子好看,所以他很少低头,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对李郁,还是因为被打疼了的缘故。
李慕枝比划完,还没来得及再看一眼自己放飞的孔明灯,就被李郁抱了起来。
那个装着戒指的蓝色丝绒盒又一次敞开着掉在地上,被不断坠落的樱花淹没,花雨目送着李郁匆匆而去,当海风吹来,枝头哗哗作响,这些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花朵正在一点点死去,那种响声仿佛一曲哀婉的歌谣。
李郁赶到蜷川下榻的旅馆,薛行和陆湛在今天早晨就离开,那里面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生锈的楼梯盘旋着通往上面的楼层,李郁顾不得喘息,他开始没命地往上爬,他的影子被金属反射了一重又一重,空旷的大堂里回荡着刺耳的脚步声。
李郁用肩膀生生撞开了那扇门。
房门撞到墙壁上,“砰”的一声弹回来,李郁抓住门把手,靠在上面无助地喘息。
房间干净得让他害怕,所有摆设一尘不染,被子叠得很整齐,柜子上空空如也,窗帘被那个人细心地挂在帘钩上。
李郁机械地伸出手,按下日光灯的开关。
“啪”
房间里果真一个人都没有。
李郁看着那扇窗户,他从纷飞的灯火中,找到一个愕然失措的自己。
蜷川走了,不告而别。
李郁骗过蜷川很多次,他总是那么好脾气,总是一声不吭地承受,渐渐的,李郁也觉得他并不会痛了。
到最后,那个李郁以为的,听话的,隐忍的蜷川莲终于反击了。
李郁现在才想起,蜷川从来都不喜欢大排场,不喜欢徒有其表的东西。
李郁突然发现自己从未认真琢磨过蜷川喜欢什么,只会一股脑把自己认为好的全都塞给他,带他到中国是如此,让他当艺人是如此,连十余年来的爱情也是如此。
李郁甚至不知道,蜷川到底喜欢什么花。
他开始崩溃了。
床上放着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条,用铅笔压着,李郁上前去,将它当作全部的希望,抓过来展开一看——
透过薄薄的纸面和秀气的字迹,李郁甚至能想象出蜷川写这张纸条时的样子,他一定是把所有事情都做完了才坐下组织语句,他一定想了很久,想得很认真,拿着笔的手举起又放下,他的头发那么长,说不定会垂在眼前,这时,他又会撸下套在手腕上的皮筋把头发扎成马尾,那个小姑娘就坐在这张床上,穿着他给她挑的花裙子,嘴里含着一块巧克力,安静地看着爸爸在灯下的侧脸。
最后的最后,那个经历过几度生死的蜷川莲,一定是面带微笑写下这句留言的:
“听说今年的梧桐很好,我想去看看,先走了。”
《从业十五年》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本来打了很多字最后还是删了,这个结局还是留给看客自己解读更好。谢谢看到这里的每个人,2018,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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