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漾女人》第18章


谷予轩捻熄香烟,踩着如铅的步履,踱向海岸线。以前亚男总说她是孤狼星,人不理她,她不理人,最适合到处流浪。
她妈妈也说她是怪胎,看什么都不顺眼,跟全世界的人都有仇似的。
其实她的孤傲冷绝只是一面假象,为免于受伤所强装出来的。
她们哪里知道,她是多么的渴望被爱、被拥有。如果她们看到此刻的她,正为闯不过情关而深受折磨,不知将作何反应?
大雨倾盆落下,强逼她返回群树围绕的别墅。这里真是遗世独立,难怪陆家二老回到台弯,没有住到这儿来。
大门一开,期待已久的电话钤声总算震天响起,她马上飞奔过去接。
“喂?”
“喂,你失约了。”
是阿暮,铁定是亚男告诉他这儿的电话号码。
“我在小鹿亭等你等得快发疯,你要我啊?”
“对不起!”她真的忘了。
“光道歉有个鸟用,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他给了最后通牒。“一个小时后,我在班杰明的PUB等你,不见不散。”
“等等,我……”去是不去呢?陆昊要是知道她又跟阿暮他们厮混一起,包准会气得将她大卸八块,可,难不成要她一整晚傻兮兮的在这里等着不知会不会归来的他?
“怎样呀你?吞吞吐吐不是你的个性,吃错药啦?”
“我没有车,根本去不了。”出去一两个小时应该没什么关系,她和阿暮是该找个机会把话说清楚。
“把地址给我。”
二十分钟后,阿暮骑着他的红色哈雷摇摆到来。
“上车吧。”
阿暮是标准的纫车族,疾转急煞,令谷予轩上路后不得不揽紧他的腰。
“骑慢点。”就算他老子有钱,也不必拿罚单像拿面纸一样吧。
“安啦。”不劝还好,她一劝他,他反而更死命的催紧油门,连续超越过两辆国产车后,接着加足劲道追赶前面的宾士。
好不容易平安抵达班杰明的PUB,谷予轩的魂魄差不多全散了。
忍受着里头浓呛的烟味,她随着阿暮坐到靠舞池旁的位于上。
“两瓶啤酒,一盘毛豆、一盘脆饼、一盘烤鸡翅。”他自以为很了解谷予轩,“每一样都是你的最爱。”
谷予轩照例没啥意见,特别今晚她的心情糟透了,吃什么对她而言都一样。
“要不要跳舞?”阿暮爱舞成痴,到哪儿都喜欢跳两下,他自嘲上辈子准是金陵的红牌舞娘。
“不了,我只想喝酒。”
当她灌下第一口冰啤酒时,PUB内响起了如雷的掌声,冲着阿暮给的。
他一上场,那充满野荡、挑逗的肢体语言,叫人看了不觉脸红心跳。
谷予轩不耐的把头转向一旁,兀自喝着闷酒,隔桌不知名的男士举着一根没点燃的香烟,朝她眨眼睛,更添她心头的烦乱。
终于等到阿暮秀完舞技回到坐位上,她立即开口,“我们之间该作个了断。”
“我不同意。”他回答得非常干脆。
“感情的事不能一相情愿,何况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她已经灌进三瓶啤酒,又跟酒保要来一瓶。
“什么叫投什么?妈的,你心情好的时候我陪你疯、陪你玩;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陪你叫、陪你闹,姓陆的老头能像我对你这么好?”
“人家才三十岁。”
“三十岁够老了。”他很不屑的打断她的话。“他八成是情场上的老手,才会把你耍得团团转。看看你们两个,速配吗?一个是商场上的精英,一个是街头的古惑女,你这样冰雪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只是在玩弄你。”
“我的感情世界不需要闲杂人等给予粗劣的批评。”谷予轩光火得想即刻拂袖离去。
“狗咬吕洞宾。”阿暮一只胳膊横在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才会觉醒?等他把你甩了以后?”
谷予轩紧抿着小嘴,沉怒的望了他一眼,拨开他的手,昂首阔步地走出PUB。
深夜的台北街头,匆促过往的人车,每一张看似苍白且陌生的脸孔,令她更加思念陆昊。
她的世界开始下雨,冷得叫她浑身哆嗦。没有人看好他们这段情,但,她为什么要在乎旁人想法?
陆昊到底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为什么连一通电话也不给?
或者他根本没有那么爱她,或者阿暮和李瑞毅都猜中了,他其实是……
老天,她的头快爆炸了。
如果他不是真心的,为什么那样轻易的便走入她的世界,碰触到她心灵深处的秘密花园?
一名行人像是喝醉了,粗鲁的撞上她,将她的手机撞落地面,拾起时,才赫然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把手机关掉了。
她安慰自己,也许陆昊来过电话,只是她没接到而已。可下一秒钟,她马上嘲讽自己,这样的自欺欺人不觉得太傻气了吗?
悲从中来,她忿忿地将手机丢进路旁的垃圾桶!
但,还是不甘心呀,她怎能就这样放弃。一番天人交战后,她按着陆昊曾经给过她的地址,找到位于敦化南路的办公室。想当然耳,公司里的人早下班了,整栋大楼,只有少数几间仍有残留的灯火,其余的全是一片阗黑。
“是你!”杨珊珊从电梯口走了出米。“这么晚了你怎会在这儿出现?找陆昊吗?”
她没回答杨珊珊长串问题中的任何一个,只是淡笑地转过身子,准备离去。
“嘿,等等。”杨珊珊抱着一堆卷宗追了上来。“你这样子像游魂似的,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谷予轩依旧保持相当萧索的冷漠。
“陆昊出外了。他父亲在英国投资的一个酒厂出了状况,自己没办法处理,他只好一肩扛下米。”
见谷予轩愕然的面孔,她接续着道:“你要是有心嫁人陆家,劝。你对陆昊多多少少要有点了解。”
谷予轩停下脚步,转身盯着她看。
“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她的司马昭之心是路人皆知,却还要三不五时来个假好心。
“算是吧,但也是事实呀。”杨珊珊手中的卷宗好大一叠,吃力的用两只手抱着。
谷予轩见状,很不爽的帮忙接过一半。
“谢啦。”
“陆昊出外,你没跟着?”她没好气的问。
“嘿,别乱吃飞醋。我可是相当公私分明的,陆昊只是我的合伙人,又不是我的老板,我跟去干嘛?”谷予轩走得好快,杨珊珊索性脱下高跟鞋,拎在手里,总算可以跟她“并驾齐驱”。
“但你爱他。”杨珊珊顿时矮了七八公分的滑稽样,让谷予轩脸上的冰霜融了十分之九。
“那又怎样?喂,你走慢点行不行?”也不体谅人家穿着窄裙哩。
谷予轩瞄她一眼,往回走到她面前,接过她手中全部的卷宗。
“你车子停在哪儿,我帮你拿过去。”
“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我从中午到现在滴米未进。”交递卷宗给谷予轩时,惊闻她身上浓烈的烟酒味,杨珊珊蓦地一诧,“还说你讨厌烟味。”
“我是讨厌烟味。”自从被迫戒烟后,她突然变得讨厌烟味了,但她懒得多作解释,指着对街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我送你过去。”
到了餐厅门口,杨珊珊装可怜的说:“一个人吃东西好无聊。”硬要她陪着进去不可。
“我不饿,你吃就好。”
她的话到杨珊珊耳里就成了马耳东风,根本没当一回事。
“来两份春鸡,两杯八五年的轩尼士,两份起士蛋糕和两份卡布奇诺。”
点完餐,她冲着谷予轩一笑,“你比我更需要找个人聊聊,我今天就舍命陪美人。”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谷予轩打定主意要拒她于千里之外,这个女人忽正忽邪,忽好忽坏,很难料准她包藏着的是一颗怎样的心。
“那就聊陆昊吧。”杨珊珊抓起春鸡的翅膀,卡啦折成两断,放进嘴里撕咬,还忙着腾空跟她扯个没完。 “你恐怕连他是几年生的,哪儿毕业,前后交过几个女朋友都不晓得吧?”
“我没必要知道那些。”
“那他的父母、家人、事业呢?除非你只想当他的情妇,否则你怎能如此不在意?”杨珊珊三两口就干掉一杯轩尼士,现在她又往嘴里塞进一大块鸡肉。
“我的事——”
“你的事就是他的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杨珊珊很快的接口,“我已经决定要爱他一辈子,不管有没有结果。假使不能确定你会是个贤妻良母,我怎能放心把陆昊交给你?”
可笑!这样的蛮不讲理,令人无力招架。谷予轩叹了一门气,“想说什么就说吧,不要扯那么多废话。”
“不要玩弄陆昊的感情。”她啜着第二杯轩尼士时这么说,眼前的她是谷予轩从来不熟悉的杨珊珊。“他禁不起。”
“因为那个被他甩掉的大学同学?”
杨珊珊很诧异于她的知情。“那不是他的错。他是有苦衷的。”
原来李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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