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复何夕》第64章


“Fiona,麻烦备辆车。”祁隽吩咐间,眼风一错定住了,“知非?”
姚雁翎答应着去了,临走正见祁隽转向霍知非,“找我?”
“嗯。”霍知非想起他方才的话,“你要出去?”
“不是,派了送人的。”他看了看表,笑得温和,“最多还有十分钟。你先在这里坐一下,还是一会儿我去找你?”
霍知非抬眼朝门里一瞥,果见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着一位年过半百的长者,便道:“我在外头等。”
祁隽点头,回身关了门,为来客续了茶水,“三叔,等一下让司机送您回去。”
祁洛川笑着喝了口茶,“那就是段家的姑娘吧。”
“嗯。”祁隽笑应,神情自然。
外间的霍知非正捧着杂志,低着头看得聚精会神。祁洛川从百叶帘的缝隙里收回目光,“留她在身边,你倒放心?”
“还有什么比把她留在身边更放心呢?”又是不动声色微微一笑,祁隽转而道,“三叔,黎总那里……”
祁洛川搁下茶盏,“问是替你问了,但就像我先前预料的,我们这位黎大公子并不打算揽这档子事。”
祁洛川跟着黎仲龄打天下,堪称肱骨之臣。数年前,黎氏独子黎纪葳接管LM,祁洛川亦是忠诚不二,深得两任黎总信任,至今仍身居LM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总高位。现如今,本城进出口业的老牌企业,LM在立足基本业务的同时,已成为商业地产、信息工程等诸多实业领域的后起之秀,其中又以和大型集团IS的连番合作最为引人瞩目。
JH同LM素无交集,但有着祁洛川这条捷径,又怎能不使急于吸纳研发投资的祁隽倚仗近水楼台,蠢蠢欲动。
不同于初生牛犊的意气风发,踏实沉稳的祁洛川对此却并不乐观。不过,出于叔侄之情,他还是私下找了黎氏父子。
黎仲龄笑眉笑眼,只说百事不管,推着一对双胞胎遛弯去了。黎纪葳则就事论事道:“原料开发这一块目前竞争激烈,投资周期不短,在资金上又容易造成缺口。我们手里的项目不算少,即便有这样的意向,也须观望一阵再作决定。”
他直言相告,大有君子坦荡之风,反倒让祁洛川不好过分游说。片刻后,黎纪葳又坦言道:“祁叔,别说时机不成熟,即便有大量闲置资金,我也不敢作这个主。”
见祁洛川不解,他便勾了勾他的肩,脸上又挂起招牌笑容,“不是我驳您面子,您也不是不清楚我们同耿家的关系。要是LM帮着JH去对付耿清泽的好兄弟,您说,这老婆孩子我还打不打算要了?”
听了祁洛川的转述,祁隽淡淡“哦”了一声,许是早有心理准备,故而并未表现出太大的失望。
祁洛川却在回想中不由笑出来,“这小狐狸,鬼精鬼精的。”心念百转,九九归一仍是落到侄儿身上,“阿隽,你老实跟三叔讲,挖空心思私下筹资,是不是打着JH的幌子,准备在DA增发股票时大吃一笔?”
祁隽笑了笑,并不回话,片刻后才道:“证监会的批文才交,猴年马月的事,我可不像段立言那样迫不及待。我要钱,是为了JH明年的投放量,现在说那些都为时过早,踏踏实实做大JH是正经。”
祁洛川拍拍他的肩,惠赐四字评语:“言不由衷。”既而由衷劝慰,“你就是太实心眼,又拗不过你那个不知足的妈。三叔还是那句话:脚踏实地,风物长宜放眼量。找准自己的位置比什么名啊利啊的都来得强。”
“所以注定您就是个二把手的命。”祁隽忍不住揶揄,也是知道祁洛川好脾气,想了想又问,“如果DA是祁家的产业,您难道也这么想得开?”
“如果DA姓祁,我统统交给你,一个子儿也不要。”祁洛川起身,敛了笑嗔道,“压过项家一头,看你妈还有什么话说!”
送走祁洛川,祁隽把霍知非叫进来,顺手倒了杯水给她,“家里的事都处理完了?”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吧?”霍知非不接,亮晶晶的眼睛直直要看到他心里去,既而将眼睫一垂,“可我现在才知道你,按排行,我还得叫你一声‘表哥’。”
祁隽拉过她的手,将水杯塞到她手里,“知道又能如何?难道你对我相见恨晚?”
霍知非“扑哧”笑出来,只是这笑只停留了一秒,随着她的低头渐渐消隐,“我以为,外婆大殓那天,你也会来的。”
“我倒是想,毕竟我们总算是姻亲,我小时候常去你家,你外婆还抱过我。可你那位二哥——”他摊摊手,适时止了口。
霍知非再善解人意不过,转着杯子微微笑道:“他就是这么个人。别说是你,这不,我不也被他轰出来了么。”
祁隽心头一动,“为什么?”
“外婆走的那天,我刚好在海德堡,没来得及赶回去……”说着说着,她眼眶开始红了。
段立言的桀骜专横我行我素是出了名的。祁隽不好再提她的伤心事,转念又道:“那你来这里,是打算离开JH?”
“为什么?”霍知非像是被他的话惊了一跳,“我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难道是JH不打算要我了?”
祁隽失笑,“哪有这样的事。”
霍知非定睛看他,“哪怕我被家里赶出来了?”
他笑着颌首。
“哪怕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
他笑意不减,“我只是担心,你二哥知道你在我这里,不会轻易罢休的。”
“哼!”霍知非恨恨扭过头,“他这么六亲不认还来管我作什么。从今往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生不来往,死不吊孝!”
祁隽啼笑皆非,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原来你还是个孩子。”
霍知非不好意思地低了头,错过了祁隽若有所思的神情,却分明听到自己心底的一声冷笑。
大局既定,霍知非着手调整自己的生活。雅叙茗苑目前是不能再住了,幸而她租的公寓没有退,尚且有地方安身。
虽说锦衣玉食十多年,小时候家务也没少做,生活琐事还应付得来。何况她一个女孩子还要阿姨照顾,也说不过去。可相处这么多年,说蔡阿姨是霍知非的半个亲人也不为过,就这样断了情分,霍知非心里着实舍不得。于是,她想了个主意去问蔡阿姨:“眼看阿齐要结婚了,吴双在医院的工作又特别忙,您以后就帮帮他们,好不好?”
蔡阿姨对段家那些亲戚关系了如指掌,很难不联想到之前的事,不由得奇怪,“我记得你妈妈走后,大雍也说让我去帮她,为什么一样的兄弟,你那时倒不肯答应?”
霍知非笑道:“阿齐和吴双都是再厚道不过的,有什么不痛快也不会藏着掖着。大哥那里就不同了。大嫂那个人,鸡蛋里恨不得都能挑出骨头,大哥懒得跟她计较,最多两手一拍出去躲个清净。万一您到时受了她的气,我可忍不了,搞不好就来个大义灭亲什么的,岂不是不给大舅和大哥面子。”
听了她的话,蔡阿姨差点笑出泪来,“这孩子,跟你妈妈一样心善。赶紧成个家,等有了宝宝我再回来替你带。”
说起段律齐的婚事,也算得上无奈之举。
时雪晴辞世不久,吴双的父亲被查出恶症。吴老先生终日郁郁,一半为了自己的病况,一半是唯恐不能亲见女儿终身有靠。
按习俗,家中的治丧尚未“出七”,段律齐和杨艺都不敢擅作主张,最后还是由段立言出面,用折中的方式说服了段至谦。
虽然对外宣称旅行结婚,家里的准备一件也少不得。姜晚照生怕太过粗简的仪式亏待了吴双,便将采办用品的规格又上升了一个等级,不想又惹来不少闲气。
诸事纷繁中,霍知非遵照习俗,以段至谊的名义操办了时雪晴的“三七”。此后,段家众人再聚一堂,便是在段律齐的婚礼上。
仪式的过程相对简单。因未大摆筵席,只请了关系较近的亲朋好友,就连霍知非的好朋友习梓桑也因身怀有孕不便出席。正礼过后,段家兄妹皆忙着招呼客人,只有霍知非,找了个避风的角落躲清闲。
有人在身边坐下,她支着下巴,侧过头,笑着喊他:“乔大哥。”
乔执顺着她之前目光的方位看向会场过去,只一眼便笑了,“沈涵姝跟我一样,是来帮忙的。”
霍知非愣了一下,随即不着痕迹地收了眼风,“随她做什么,跟我没关系。”
“真是个孩子。”乔执笑眯眯地喝着手里的香槟,“姜晚照说你这一次不是赌气。我跟她赌一块钱,一会儿就问她要去。”
霍知非无不同情地看着他,“恐怕输的是你呢。”
像是要输掉一百万,乔执偏不信这个邪,“那你告诉我——”他点了点聚集的人群,“为什么没跟他们在一起?”
“乔大哥,”霍知非两手托着下巴,咬着杯子里的吸管,“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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