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复何夕》第71章


霍知非跟过去,看着他板着脸,疾风般翻箱倒柜,有些无措,“你……找什么?”
他一声不出,手下也不停,不一会儿,料理台上已堆满了瓶瓶罐罐。他逐个扯下拉环,拔出瓶塞,“扑”“扑”连响震得霍知非心惊胆战。又见他用开瓶器打开所有尚未开封的酒瓶,连带之前的那些,左右开弓尽数倒在水槽里。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也没有跟她说一个字。
斑斓的液体汩汩流淌,厨房内顿时酒香四溢。
霍知非呆呆地看着这一切,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的生气了。她心内愁急如焚,却站在原地不敢动,怕此刻的任何举动都会火上浇油,更怕自己的无言以对会被误解为无声的抵抗。
纠结良久,她鼓足勇气向前挪了两步,“立言,我错了,以后再也不喝了……”
段立言两手俯撑在池沿,如霜的面色没有缓和半分,看也不看她,只冷声道:“你明天就去辞职。”
她垂了眼,借此可以不用直视他冰冷的侧脸,咬了咬唇,只轻轻说了两个字:“我不。”
“理由。”他亦是简简单单两个字,显然在竭力控制着怒气。
她横下一条心,反倒不怎么害怕了,“既然你改了标书,让JH拿到水务集团的工程,就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乔策去了快一年,在合作开发这一块已经深得祁隽信任,就连和总部的沟通也会抄送给他,不能为了得到一些不确准的资料而牺牲掉他的位置。不是吗?”
段立言无声地叹口气,慢慢开了腔:“小乔去JH,为的并不是那些东西,他的时间和精力要花在更有用的事上。”他点到即止,不再说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承认乔策的事。
霍知非并不在意他有所保留,反倒因为他的直言相告有了底气,上前一步接道:“所以啊,那样的事需要另一个人来做,而我这个半路出家、‘不受段家待见’的女儿,不正是最好的人选吗?我也知道祁隽并不信我,可我也一直没有要他相信。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他对我的疑心越重,自然就放松了对别人的警惕,他在我身上花的时间越多,就越没有心思去猜忌他人……”
段立言冷哼一声,嘴角浮起的笑容似真似假,“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打算用一点美人计?”
“当然不是……”她涨红了脸急急反驳,叫人听着总有底气不足的嫌疑,“我……”
“霍知非!”他猛然转过脸截断她的话,“你给我听好了,我段立言再不济,也不会拿自己的家人去当炮灰。”说完,直起身子调头就走。
“立言!”她紧追几步,眼看他已走到玄关,一把从背后抱住他,“你别走!”
他身形一滞,僵在原地,却连头也不肯回,任由她将自己死死圈在身前。
“你可以骂我浅薄幼稚短视,怎么样都行,但就是不能让我现在辞职。之所以这么做,并不完全因为我是段家的人。”她的头轻轻靠上他的背心,说得缓慢而坚定,“有件事你没有说过,但我从知道的那天起就不会忘记——”她睁大眼睛,下意识紧了紧手臂,几乎是一字一句道,“妈妈是项绣云害死的,我要亲眼看到她的儿子一败涂地身败名裂,这辈子再也翻不了身。”
他似有一怔,既而果断否决:“那也不行。”
“你怎么还不明白,”她开始着急了,“只有这样,我才对得起妈妈的养育之恩,只有这样,才能心安理得地和你在一起……”
好话说尽,他依旧不吭声,霍知非气得跺脚,“段立言,我告诉你,如果你非要逼我辞职,就别想保住乔策!”
他终于有了反应,侧过头冷冷一笑,“你试试看。”
她的气焰陡然消失,段立言刚要回身,忽觉腰间一凉,不知几时起,她的手已伸进衣摆,如同小蛇一般抚上他的腰腹和背脊。他心头一跳,低喝道:“松手。”
“我不……”她低低的语声不再清越,反而带着一点点妩媚,伴着暖暖的气息一阵阵袭上他的后颈和耳际,“你刚才说,不会让自己的家人去冒险,可我,只是你的家人吗……”
隔着衣衫,他用力按住她的手,声音却已经哑了,“霍知非,你少来这一套。”
“不来就不来!你走吧。”她恼羞成怒地抽回手,转念又觉气不过,踮起脚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
冷不防他猛一转身,下一秒她已被拦腰抱起。天旋地转间,他已一脚踢开卧室的门,将她扔到床上,俯身压住她,咬牙恨声堵住她的惊叫,“霍知非,你自找的……”
玉碎(1)
吵吵闹闹的午休时间一过,霍知非桌前的人潮渐渐散去。她舒了口气,看着脚下半人高的维尼玩偶,经一双双魔爪反复蹂躏依旧傻笑得没心没肺,真想拎起来朝某个人砸过去,最好能砸得他进了医院,也省得他这么没完没了地消遣自己。
有时候,霍知非很难想象,夜里如胶似漆亲密难分的两个人,每一次在面对她在JH的去留问题上,无一不以翻脸而告终。
段立言言尽于此,软硬兼施也撬不开他的铁齿铜牙。她也是铁了心,认准一条道,半点不肯妥协。她一面不时拿了资料交给乔执,一面还要顶住来自段立言的压力,终有一天,在大吵一架之后,趁着他不留神摔门而去。
她庆幸先前的住所没有退租,却又开始为卷土而来的失眠症状担心。好在她深知段立言的个性,绝不会降尊纡贵亲自来JH抓她回去,也就放心大胆继续做她的小职员。
殊不知,段立言早已改变了主动出击的策略。等她意识到这一点,座位旁已经堆满了他发来的快递,吃的用的应有尽有。不出几天,整个公司都知道她有一个神秘的追求者,知情识趣又体贴过人。
霍知非自问这辈子还没碰到过这般完美的大活人,不知旁人怎么就能以小见大,赞得天花乱坠。还是后来Jenny痛心疾首于她的麻木不仁,说:“你看看昨天送来的矢车菊,外头裹的是可是前一天的《图片报》,如假包换德国进口好不好?还有这一大袋糖炒栗子,送到时还热乎着呢,差点把我给吃撑了……”转眼又忘了吃人嘴软的古训,替祁隽操起心来。
到了圣诞节的前两天,段立言竟然送了一棵圣诞树来,被气得发怔的霍知非直接扔在角落里,用椅背牢牢挡住,眼不见为净。然而,霍知非从未见过一棵树有着如此高度的存在感,它时不时用枝条触一下她的后颈,仿佛自知受了嫌弃,借此提醒她自己仍然健在,惹得她难免心猿意马,时时走神。
段立言想用这一招逼得她在JH待不下去,霍知非还偏不让他得逞。她找出封箱带,将维尼绑在那棵树上,引得周围同事哈哈大笑,转头接到祁隽打来的内线,起身去他的办公室。
对于外间似真似假的传闻,祁隽似乎毫不在意,交待了几件并不着急的差事,顺手交给她一个纸袋,“Fiona有事,你跟我去参加晚上的业内年会。”
“业内?”霍知非伸出的手顿了顿。
“建材行业协会。还会有不少投资界的人。”祁隽抬头看她,笑了笑,“你二哥也会去。是不是怕他……”
她嘴角一翘,微扬起头,笑盈盈的眼里不无讥讽,“我才不怕,难不成是你怕了?”
祁隽失笑,无奈地摇头,将纸袋塞到她手里。
霍知非打开袋子,看了一眼尚未剪除的价签,又递还给他,“衣服我自己有。”
“我知道。”他好脾气地解释,“只是没有时间让你回去一趟。你就勉为其难将就一晚,也算是给我个面子?”
祁隽临时接了个电话,没有避过下班高峰。他们的车在停车场一般的马路上龟速前行,一路堵到位于中心城区的酒店。
霍知非还没过了和新衣服的磨合期,下车时险些踩到裙裾。祁隽伸手扶住她,被若隐若现的光芒晃住了眼,眼风下意识定在她绾发的簪子上。
霍知非试着走了两步,这才适应了有些冗长的裙摆,侧头瞥见他的神情,不由浅浅一笑,“临走时问应小姐借的,还不错吧。”
浅灰色长裙设计简洁,纤秾合度,衬着她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丝毫不显沉闷,反而更多了几分落落大方的气度。祁隽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个十足十,口里却不予置评,只交代她:“跟着我,别乱跑。一会儿有话和你说。”
进了大厅,头一个见到的便是李副会长。他热情地将祁隽夸了几句,“真是后生可畏,叫我们不服老都不行。这儿还有一个数得上号的——”反手就拉了个人过来,“来来来,打个招呼,以后大家相互关照共同进步……”
霍知非猛一抬眼,面前长身玉立的,不是段立言是谁。手里的香槟衬得他袖口雪白,上面还是那副她用奖学金买来送他的黑曜石袖扣,光泽釉亮,经年如初。
段立言的身侧是同样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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