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复何夕》第88章


见段立言只挑了挑眉,乔执便又正色道:“立言,虽然这两次都没达到目的,但祁隽回来后已非吴下阿蒙,看他这两天的动向,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样子,逼急了他,恐怕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他联系的是哪几家?”段立言问。
乔执报了两个名字,皆为有着外资背景的风投集团,资金实力不容小觑。
段立言听了淡淡一笑,似乎并不打算顺着这个话题讲下去,所下的指示倒令霍知非即时有些转不过弯来,“大乔,让清泽去催催,他在JH下的那些订单,离到货期没几天了吧。”
祁隽向总部引入了新的并购意向公司,无非意图借用价格战作最后一搏,将精打细算的DA拒之门外。
霍知非心下比谁都明白,祁隽此举的成功与否尚且两说,却着实惹起了段立言的脾气。
以段立言的心气,必然不会亲自对祁隽动手,甚至在外人看来,他对美方会见意向公司的举动像是有些过于无动于衷了,殊不知他已捏住了JH供不应求的生产力和捉襟见肘的资金状况,从另一个方向对美方进行着不遗余力的施压。
“立言,”乔执忍不住提醒,“只怕逼得急了,兔子还会咬人。”
段立言回得轻描淡写:“让他去闹,只要有人出得起比DA股票更好的价,我不介意对老美表示退出。”
美方腹背受敌,届时势必将压力转嫁,首当其冲的便是眼下JH的CEO,拖了整个集团跟他一起蹚浑水的祁隽。
乔执终于放声大笑,“你呀,宁死都不肯吃半点亏——这话当年你姑姑就说过——”又看了看在段立言身后静立已久的霍知非,“是不是,知非?”
霍知非下意识答了个“是”,段立言似乎这才觉察她的存在,无视飞快拉开门溜出去的乔执,身下椅子倏地向后一转,朝她抬了抬眼,“过来。”
霍知非抱着找到的文件,瞥见乔执来不及带上的门,想到她和段立言至今不为人知的关系,本能地退了一步,在他沉下脸的前一刻抢先道:“我饿了,先去楼下吃饭……”话音未落,人已一阵风似的出了门,直跑到走廊的另一头才停下。
她背倚着墙喘着气,嘴角浮起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DA有价无市的新股,还有什么比它更有诱惑力……
不出霍知非所料,盛夏来临之际,DA与JH总部的并购谈判终于在历经长达数月的拉锯后有了实质性的突破,进入排他阶段。
诚然双方都严守着保密协议的约定,但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好在段立言早有防备,在霍知非从JH回来的那天便下达了谢绝采访的指令,故而DA由上至下皆对此事守口如瓶,任由无孔不入的媒体在各地围追堵截亦始终保持沉默。
段立言本人亦不例外。他让霍知非交代企宣部门推掉所有访问,停发一切与DA三产相关的软文。至于频频出现在各种场合企图挖掘第一手资料的记者们,他只以静制动,并不采取任何强制措施,由其追问尾随,有时还冲着他们笑一笑,道声“辛苦”,对于正题却始终缄口不言。
段立言的应对自如无疑稳住了DA的军心,霍知非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只是直觉这样无为而治的对策并非长久之计。若非有更大的新闻转移焦点,媒体的力量绝不会按照高层们希望的在沉默中灭亡,更遑论鱼龙混杂,难免会有各种防不胜防的状况。
老话总说:“好的不灵坏的灵。”也是合该有事,霍知非的第六感终于在某个黄昏现出端倪。
下班时,她按最近的惯例自行回家。刚坐上出租车便收到一条短信,她看后脸色一变,一面催着司机调头,一面去拨段立言的电话。
他办公室里的座机无人接听,手机始终无法接通。霍知非心头一凛,只怕自己最担心的事是躲不过了。
她回到楼下,方才守在楼里的记者果然还没有走。快步疾走中,她来不及判断那条短信又多高的可信度,甚至来不及分辨人群里的异样,只瞥到同时有两部电梯即将到达,拔腿便冲过去。
霍知非等得心急如焚,从来没有觉得四、五层楼所耗的时间如此漫长。先到的那部里只有一位女士,出来时堪堪要与自己撞个正着。她慌忙扶住那人,说了声“抱歉”,又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另一部。
梯门打开,里头的五、六个人鱼贯而出,落在最后的段立言抬眼时陡然一愣,刚要开口的一刹那,霍知非已满面惊惶急扑到他身上。
“立言小心——”
身后突如其来的脚步声中,她只来得及喊出这几个字,后背骤觉一阵剧痛,两眼一黑,顷刻便失去了知觉……
“二哥,到底是什么人下那么狠的手……”
“听说是冲立言来的……”
“她痛成这样……佳音婶婶,到底要不要紧啊……”
“尽量不用止痛剂,忍一忍就好了,幸而没伤到脊椎……”
“这孩子,多灾多难地……几时是个头啊……”
“……”
意识在嘈杂中渐渐恢复,浑身发热的霍知非还是觉得昏昏沉沉,稍一牵动,火辣辣的疼痛便从背心蔓延开来。俯卧的姿势带给她极大的不适,本能地想要翻身,扣在肩上的手已将她按在原位。
除了痛觉,所有的知觉都迟钝异常,直到她勉强撑开眼,才觉察到床边有人俯下身来,“醒了?要什么?”
她认出这个声音,便放任自己阖上眼,竭力答道:“我要回家……”
段立言凑近,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几乎是贴着她轻声道:“在家里,这是我的床。”
她下意识地绷住背脊,两手用力在床上撑了撑,还没来得及出声,他又用更小的声音附在她耳边,“妈他们都在,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回自己房间?”
此言一出,霍知非蓦地清醒几分。
有些事是只属于她和段立言之间的隐秘,在家里人看来,他们好得十几年如一日,任何可能破坏这份感情的意外都必将令人难以接受。也正因如此,就连他们早已分居的事实,她都不敢对任何人坦言相告。
真真祸不单行。病情的好转还没有一点眉目,她又直挺挺躺在这里,不,是趴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脑子里更是乱成一团,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
她的身体在他的手下陡然一松,最终还是落回加厚的被褥上。
耳边的细语里像是有天大的委屈:“突然袭击,我一点准备也没有,还是刚才趁他们不注意,从你房里偷了几样东西过来,才算蒙混过去。”
想象着段立言措手不及的模样,霍知非忍不住笑了。幸而笑声直接没在软枕里,否则难保不让人起疑。
众人放心不下,又怕打扰她休息,进退两难磨蹭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段立言下了逐客令:“妈,小婶婶,你们先回去。让她好好睡一觉,退了烧就没事了。”
房里恢复安静后,霍知非眼皮直发沉。原来她还发着烧,难怪燥热难当。
屋里很静,段立言不知在做什么,一支手臂仍是横过她的肩,固定着她上半身。她热得无法心静,略微一动,背上的伤口蹭到衣物又是一阵疼。她难耐地去扯睡衣的后襟,被他一把捉住手,“别碰。”
真丝衣料在她手下皱成一团,“衣服……疼……”
段立言放下手里的文件,找出剪刀,三两下将她的睡衣剪出一道一尺来长的口子,暗红的淤痕赫然在目。
背心一凉,她终于松了口气,不过片刻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醒来后已是第二天下午,霍知非仍旧维持着入睡前的姿势,只固定她身体的不再是段立言的手,而是换成了肋下的两排抱枕。
出了这样的事,DA照例比家里更让他操心。霍知非动了动,就有人替她掀开被子,拿掉抱枕。原来是姜晚照站在床边,脸上有着显见的如释重负。
在她的帮助下,霍知非能够小心地坐起身。姜晚照扶着她洗漱停当,又从厨房拿出才熬的白粥。
霍知非一面喝粥,一面听她讲,这才知道,自己在床上已足足睡了三天。
“……这么粗的球棒——”姜晚照两手比了个圆,眉头一蹙,“你怎么那么傻,看到他嚷一声不就好了,这么傻乎乎地冲过去,亏得那个人被撞了一下没使上全力,不然你这小命还要不要了?”
她这么一说,霍知非也觉后怕,咽下粥,哑着嗓子小声道:“我没想那么多……对了,那个人可能和JH有关系。”
姜晚照看着她,脸上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是JH的一个技术工程师。起先还咬紧牙关一个字不肯说,后来架不住大乔软硬兼施……其实,即便他不承认,立言看了你手机里的短信和通话记录,就什么都明白了……”
霍知非收到的短信来自Jenny。JH里有不少人不满美国总部的决策,那天,Jenny无意中获知内部已有人混入媒体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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