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复何夕》第91章


?br /> 他联系姜晚照,算是解决了材料问题,收线后灵机一动,转手拨到耿清泽手机上,劈头便叫:“耿二,你老婆在不在?叫她听电话。”
那头一声不发地挂了线。
段立言惊得一怔,转念又明白过来,再度按下拨号键。
线那头倒也没有拒接。他听出耿清泽的声音,开口时脸上已堆足了笑:“二哥,尊夫人近来可好?尊夫人妙手神厨,可否烦请拨冗赐教一二,小弟这里多谢了。”
挂了电话,新鲜食材也已送到。望着听写下来密密麻麻的攻略,段立言头疼不已,生平第一次不自信到几近心灰。
霍知非烧得难受,吃了退烧药仍是睡得极浅,最后被一连串隐隐约约的碰撞声扰得再无睡意。
不一会儿,段立言端着托盘进来,打开床头灯扶她起身,自己端起碗,将瓷勺递到她手里。
她搅着碗里的粥,香菇和鱼片的刀工只能算差强人意,米粒倒已完全化开,不知费了他多少工夫。她觑见他衣服上那几点斑迹,额头上细细的一层汗,还有左手食指上被烫出的水泡……无一不令她心酸难忍,却终究还是将心一横,把勺子一扔,“我不想吃,你拿走。”
段立言舀了一勺粥,吹凉后送到她嘴边,好脾气地哄着她:“我忙了这大半天,你好歹尝一口,给点意见。”
“有葱有姜,我吃不下去。”她虚弱地推开他的手,不等他说话,又缓缓躺下。背脊朝天,连他的脸色也不用再看。
段立言只怪自己一时心急,忘了她的忌口。亏得方才那位二嫂的提醒,他做了两手准备,转眼间又端了两只碗进来。
“这里有白粥,还有新炸的肉松,起来喝一点。”他把碗搁在床头,放轻手脚去抱她的肩,“来,听话。”
霍知非猛地扭过头,将脸死死贴着枕头,“我不吃,你出去。”
等了半天,没有他的脚步声,接着觉出床垫的一侧微微一陷。
微凉的手轻抚着她的发顶。段立言似乎轻声一笑,既而低低道:“没有用的……你跟我找茬、使性子、发脾气……无非是想要我跟你离婚。那我现在就告诉你,这些统统没有用……再怎么胡闹也没有用……你要哭要闹,我就陪着你,你要不吃不喝,我也奉陪到底。放心,我耗得起。”
他始终在笑,只是笑里透着一点苦涩,“哪怕有一天,你心里已经没有我,哪怕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还是别想出这个门——你是知道的,我一向说话算话。”
又坐了约摸一杯茶的工夫,他伸手帮她盖严薄毯,熄了灯,俯身在她颊上轻轻一吻,既而起身离去。
门被阖上的下一秒,霍知非再也把持不住,抱紧枕头将脸埋进去……
破晓(1)
又过了大半个礼拜,美方终于以五个点的让步结束了这场无形的价格拉锯。段立言终止了短暂的蛰伏期,赶去DA召开项目组会议,修改并购协议。
会一开就是一下午。结束后,段立言又拣出几件要紧事,处理完毕后开车回家。
他外出的这一整天里,守在雅叙茗苑的人不时捎来消息,说今天蹲点的记者只有寥寥数人,霍知非并未出门,门里也不见任何异常。
霍知非最擅长的反抗便是反其道而行之,这一点段立言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就是有那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任性,宁可放弃自己原先的计划,也要让他的设定落空,每每看见他稍有些无法得逞的意外,她脸上一派漠然,心底里却笑得不知有多开心。
段立言就像是个强迫症患者,明知道她退了烧已无大碍,暗笑自己神经过敏,然而一颗悬空的心不等见到她安然无恙似乎根本无法落地。
这个夏夜闷热不堪,不时有隐隐雷声遥遥滚过。
就这么在阴沉里飘忽了一路,车终于驶入雅叙茗苑的大门。驶过正楼前方时,他下意识抬头一瞥,只一眼就神色大变,猛地踩下刹车。
尖锐的摩擦声还未消失,人已从银灰色的车里跳出来。
豆大的雨点纷纷落下,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楼里,又以最快的速度跑上楼开了门,径直冲上阳台,一把抱过站在高处的霍知非,两人重重跌倒在地。
虽有段立言整个人垫在身下,霍知非还是摔得不轻,背心即将痊愈的伤口更疼得像要裂开一般。她强撑着冰冷的大理石地坐起身,手里撕破的睡衣连带一腔怒气劈头朝他砸过去,“好好的发什么疯?!”
她在屋里闷了几天,出来松松筋骨。做完一些不太费力的家务,恰好见厨房里有才送来的新鲜海鲜。想起前些天自己辜负了他的好意,打算做个海鲜泡饭就当补偿。
预备好虾仁、花蛤、海参等原料,她又去收拾那只帝王蟹。才刚掰开蟹壳,外面就开始有雷声作响。这么一来倒提醒了她,不然真忘了还有不少衣服晒在外头。
她洗净了手,眼见一场大雨即要兜头而下,行动愈加争分夺秒,不防欲速不达,一件睡袍勾住了晒架的边角,她几扯不下,便拖了椅子站上去。
段立言在车里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她半个身子伏在栏杆上,夜色里,他凭着衣衫的轮廓都能分辨出她那截纤细的腰,探出的一只手还竭力去够飘荡在半空中的衣角……
片刻的麻痹过后,痛意慢慢袭来,飞散的魂魄开始一一归位。段立言撑着手肘起身,撂开那件豁出一道大口子的男式睡衣,声音里是罕见的厌倦与疲惫,“就当我是疯了吧。”
他慢慢走进厨房,霍知非亦忍痛跟过去,意识到他行动上的明显不适,开始有些紧张了,“你……怎么了?”
他转过身,挽起袖口,拨开水笼头洗手。
左臂上赫然一片红印,显见是之前倒地时的擦伤。她急扑过去,“要不要紧?我看看。”
刚抓住他的手,却被他一反手轻轻抽回,霍知非顿时急了,“段立言你怎么回事?说句话行不行?”
“说什么?”段立言回过头,淡黄色的灯光下,他的脸竟然纸一样白,淡淡掠过她一眼,素来明亮的眸子里一点点光也看不见,“说方才我又一次知道了什么叫魂飞魄散,什么叫五雷轰顶?”
他的话轻到几近自语,却犹如在霍知非心上狠狠一撞,疼得她几乎发不了声。
“其实,我知道的……也只有一次……”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好似真望到了许多年以前,“那次,是你告诉我,你不是姑姑的女儿……”
霍知非缓过一点劲儿来,却不知他为什么提起那些,也不知该说什么,只会喃喃叫他的名字:“段立言,你……”
“可尽管如此,我还是把你带回来,让你代替死去的妹妹让姑姑有所慰藉,也希望段家能给你一点补偿。不管你信不信,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分开。哪怕送你出国,哪怕有姑姑设下的那个局,哪怕奶奶就那样倒在我眼前,一次也没有……”清冷声音里的淡淡悲伤犹如涓涓细流,缓缓沁入霍知非的四肢百骸,直教她浑身发凉,“一天天地看着你长大,等着你长大,你说,我又怎么会舍得把你给别人?”
霍知非听得呆了,仿佛连心跳也止了,站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
这一刻她终于知道,她是他的心肝宝贝,从前是,一直都是……
“之前的这么多年里,我一直以为,只要有足够的能力,只要我想,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就算有千人指万人骂,我都认了,却偏偏忘了这世上还有我无法控制无法左右的东西,比如生老病死,比如爱恨情仇,比如你……我不怪你对我有诸多猜忌,只怪自己做得不够多不够好,没有办法得到你的全部信任,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将你越推越远。甚至你现在心里的那道坎,归根结底也是我的错……
“这个病,头一次让我知道了‘束手无策’这句话的意义。当你说出‘离婚’这两个字,你可有想过我的感受?‘离婚’?”他微微一哂,声音虽轻,却涩得发苦,“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你竟然要跟我离婚?”
霍知非心头剧痛,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可他却根本看不到,仍是语气淡漠,面无表情,“我没有办法,帮不了你,更不敢给你一丝一毫的压力,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迫自己,强迫自己忘了这件事。你那样敏感,不会愿意让家里人知道,我就瞒着他们;你也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我就找人在楼下看着,不让你察觉;后来外头的局势越来越乱,太多的状况教人始料不及,逼得我不得不把你带到DA。除了看住你,你在哪儿我都不放心,我不放心……
“可是我心里很清楚,不应该这么做……”他摇了摇头,像是要甩去从心底透出的灰败,“我不应该是这样的,这样的我,跟个疯子有什么两样……”
“段立言……”她眼眶发热,死死捂着嘴,绷紧身子一滴泪也不敢掉,生怕自己略微一颤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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