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站住》第33章


这个场合,奇怪的是郑达明没有发言。他捧着杯子,下巴挨着杯盖,陷入回忆。小学到高中,郑杨年年得第一,捧着奖状也不张扬,问他学习得怎么样,他每每都谦虚答,还行。郑达明一度以为这孩子生分,可是那年出车祸,腿上动了小手术,他却悉心照料,背着他在医院和家之间往返。除了替他按摩就是叮嘱他按时吃药,甚至比宋如还心细,说起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是去年他从国外回来,给他带了一瓶药,他当时还不满意:“米国的东西那么好,你就给我带这个?好好的吃这个干什么?”
郑杨说:“前几年那腿伤毕竟留下后遗症,走路都不如以前利索。这个好,吃着试试。”
那点连郑达明自己都未发觉的不利索,居然被他看在眼里,且一记就是多年。这样善良的孩子,即使归顺项国钟有他的理由,可反过来陷害郑达亮却不像他做得来的事。
身边的宋如点他:“你怎么都不说话?我要去找他,找他把女儿要回来!”
说着就往起站,郑达明却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你找去还不是大吵大闹!我的女儿,我去找,免得你说我不心疼宋宋。”
宋如重重坐回沙发,捏着手绢叹息:“也不知郑杨这孩子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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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房子的小客厅里,周鸣慧给两只饭碗里各夹了菜,她轻轻敲击郑杨的碗:“怎么不吃菜?”
郑杨回神,疲惫地笑了笑:“不太饿。”
郑宋宋正在扒饭,抬起头看了看他,挑了块排骨递到他嘴边:“红烧排骨可好吃了,你不尝尝鲜,就罚你洗碗!”
郑杨笑着张嘴,伸手捏她的脸,囫囵着说:“再吃下去就胖了。”
周鸣慧拿筷子敲他的手臂:“这才几天,哪里胖了!”说着,又给郑宋宋夹了块排骨,“囡囡瘦着呢,别听他瞎说,多吃些啊。”
郑宋宋笑眯眯点头,埋头继续和香喷喷的排骨作斗争。郑杨的心忽然变轻松,看着她埋头认真吃东西,脑袋顶的浅发毛绒绒地立起,心底的每个角落都变得柔软。
饭后的郑杨照常伏在桌前看书,窗外的风一过,屋里的树影子东倒西歪也胡乱晃动,他的思绪停留在上午的办公室,心里却一阵阵愈发地紧。正沉思着,忽然被人从身后揽了脖子,郑宋宋伏在他颈边喷出热气,假模假样地威胁:“要钱还是要命?”
他嘴角边荡漾出笑意,闭着眼睛认真思考:“让我想想。”
郑宋宋贴在他的脖子,嗤嗤地笑,就听他认真地说:“钱我没有,命又没有多大用处。我想了想,还是要你吧。”
她笑得更加欢畅,抱着他的脑袋摇啊摇,蓦地又停下手里的动作,低声开口:“你不是说你来解决?可怎么不见你动静呀?”顿了顿,声音变得委屈,“我想爸爸了。”
郑杨转身,托着她的手,将她搂抱在腿上,一下下轻轻拍着她的背:“我说过要解决,就一定会解决,你不信我?”
郑宋宋摇头,睁大眼睛看着他:“我不知道你都在忙什么,可总是会忍不住担心。”
他贴着她的脸,亲昵地磨蹭,又亲亲她:“傻丫头,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光影外的周鸣慧站在暗处,看了看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眼睛里再次泛起泪花。她没料到,这般深情地相依相偎,却也无端惹人落泪。
、第三十五章
郑杨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没想过他会出现在这里。夏日的清晨,停车场里阴暗凉爽,当他熄火下车之后,郑达明穿着汗衫,摘下太阳镜和他对视。稍稍一愣之后,他随即展开笑容:“找我有事?”
郑达明仔细观察他脸上的每个表情,除了讽刺冷淡,再看不出其他情绪。他捏着黑色眼镜架,问:“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威胁?”
郑杨的笑容和往常一样,眼睛里却冷淡无光:“我无牵无挂,能受什么威胁。”
郑达明掏出薄布擦拭眼镜片,尽量使自己平静:“他们说郑氏的事情是你干的……我不信。”
他从上衣里摸出一支烟,点火的时候半眯着眼睛:“郑先生此番前来,是为了听我亲口承认?”
微弱的星芒里,他看着郑达明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是不是我干的并不重要,郑氏的发展消亡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个律师,吃谁家饭为谁效力。所以,你找错人了。”
郑达明捏着眼镜的手有些发抖:“你个白眼狼!亏我还尽力为你着想,还劝说自己你有你的难处,这段时间我甚至考虑就此把女儿交给你,现在看来,全是白费力气!”
他继续仔细观察郑杨的每个表情,却没料到这番话也没能让他出现别的情绪,郑杨极轻蔑地冷哼一声:“女人就那么回事,用之不巧还会成为事业的绊脚石,这个情况你同意和不同意都没有分别。”
话已至此,看来他是真的昧了良心,或者才刚露出本性。郑达明顾不得多年来的心血付诸东流,马着一张脸:“你爱怎么搞是你的事,从今往后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把我的女儿交出来,不然我报警抓你!”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弹弹烟灰,侧脸在停车场出口敞进来的阳光里明灭不清:“郑宋宋已经年满二十岁,她未嫁我未娶,在一起很自然。”顿了顿,又说,“您若告法院,我理当奉陪。别忘了,我是律师。”
郑达明扬起手里的眼镜,狠狠砸在他脸上,眼睑的下方顿时浮现一条红愣子。他上车前,极冷淡地瞥着郑杨:“我能不能带回我的女儿,你尽管试试看!”
他站在半开的车门前,目送郑达明的车子呼啸而去,尾灯的红芒极快消失在出口。灭了烟,转身拉开车后门,郑杨恭敬道:“项总,请。”
项国钟一只脚踏在地上,接着迈出另一只腿,再然后是一根拐杖。半个月前他洗澡中风,现如今腿部活动越来越不灵活。透过厚厚的老花镜片打量郑杨,项国钟伸手摸摸他眼睑下的伤:“你的表现还不够狠,不过也没让我失望。”
说完在郑杨的搀扶下,他拄着拐杖哈哈大笑着向前走。有一种人,专门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当然这种人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郑杨心里百般复杂,只能将一切掩在心底,面上依旧不温不火,连这幅表情也像极了项国钟。出了停车场,他们刚刚站在厅里等电梯,却碰着携带合同而来的商铺东家。郑杨和他好一阵寒暄,项国钟听出端倪,笑眯眯地打岔:“我怎么不知道你要租铺建公司?”
他恭敬地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项国钟,放低了声音说:“关于这个问题,上次已经和您谈过,项总忘了?”
项国钟收敛笑容,凝神仔细看了几页合同,遂三两下撕毁,面上恢复笑容:“不愧是我项国钟的儿子!出手够快!”他将一团废纸塞进房东的手,“到十楼找秘书要赔偿,损失多少我陪你多少!”
那个人本来因为他撕合同的举动,气得浑身发抖,却在听了他接下来的话后,变得又惊又恐,有钱人是不一样啊。店面没损失不说,还白拿赔偿,这等好事上哪里去找。于是多余的话也不说了,他捏着一塔废纸,绕过面前的人,直接从楼梯往十楼上爬。
郑杨西装革履站在电梯前,手心已经微微浸出汗意,还是太快了么?他只觉得时间不够,再拖下去很多事情就会不好收拾,早清楚项国钟这只老狐狸的疑心重,却没料到此时还对他不完全信任。
忽然肩上被人重重拍了两下,项国钟慎重地看着他:“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电梯徐徐上升,狭小的空间格外静谧,光滑的金属墙面反照出两个人的影子,郑杨满腹揣测,大脑迅速组织合适的话语。他试图转移话题:“郑氏的案子我已经准备好,只等开庭了。”
项国钟捏着烟,从胸腔里闷闷地应了一声,点点头之后就没再说话。他像一潭阴处的水,晦暗不清,且不知道水有多深。走在明亮干净的过道上,郑杨仍绞尽脑汁想办法阻止他的猜疑,进了办公室,项国钟头也不回地吩咐:“关上门!”
他锃亮的皮鞋反射出头顶灯的影子,项国钟拉开窗帘的时候,他终于咯噔一声合上了门,脸转过来时,一声项总还没叫出口,却见项国钟用钥匙拧开保险柜,他拿出一封透明文件袋,啪地丢在桌上:“这样的公司,我早就办了。这几年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我也无心管理这么多事,资金过滤这一块,就交给你了。”
郑杨面上波澜不惊,不慌不忙地从柜子里翻药瓶,倒上白水连药一起递给他:“该吃药了。”他接过白色药片,就着温水吞下去,喉咙发出一声极缓慢的嗯。
那一刻的郑杨是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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