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沧录》第796章


剑宗明已经出手,万物一剑,那道纯白剑气飞掠的途中,所有的物事,哪怕是途径的虚无,都变成了无数剑气,试图去拦住去路,在极短的时间进行了无数次的消磨,最终剑气缓慢消弭。
青石看到那个举剑的少年,并没有任何波澜的神情。
他面色坚毅,双手合十,佛光骤然大放。
这一次源天罡没有再一度射出剑气。
白蓑少年站在通天巨门之前,他低声笑了一声,身子微微拱起,举剑的那一只手,攥拢五指,缓慢向着脑后拉扯,以剑尖对准某个方向,整个人像是一柄大弓。
“陆沉”像是一只箭矢。
青石神情大变,飞掠而出。
“陆沉”蓄满全力,通天门前,传来一声沉闷而痛苦的嘶吼,少年竭尽全力,掷出这柄陆沉之剑。
那柄陆沉化作一道漆黑之箭,在出手之前,不断摩擦,鬼门的怨气与煞气在周身凝结,不断扭曲,最终脱离五指的那一刻,嗤然滑行迸射而出,以一种神鬼莫及的速度,轰出一道旷世的轨迹。
试图拦住“陆沉”,以肉身硬抗这一剑的青石,在箭道轨迹方圆数十丈,便被不可阻挡的气机拍开。
剑宗明瞳孔缩起,剑意涌荡,“万物一剑”境界,唤起的无数剑气,在“陆沉”绝世罕有的这一击下支离破碎,无法阻拦丝毫。
于是掷出的这一剑,就这么掠出了鬼门。
青石跌坐在地,怔怔看着这一幕。
竭尽全力抛出“陆沉”,此刻双手扶膝,躬身大喘气的白蓑少年。
飞掠至鬼门,直至最后仍然不放弃,想要以剑念止住“陆沉”剑尖去势的剑宗明,伸出双手,却只抓住了一道闪逝而过的漆黑虚影。
青石和剑宗明,面色苍白。
短暂的死寂。
然后就是落在人间的“轰”然一声。
比什么声音都要来地刺耳。
。。。。。。
。。。。。。
凉甲城外。
率骑而冲的江轻衣,满面血色,他身姿巍然,在黑雾当中冲杀砍掠,虽无浮沧录傍身,养神到了魂圣境界,头顶上浮现了一个瘦削剑客的虚影,剑气缭绕,阴森鬼物遇到浩然正气便自行溃散,不得接近三尺之内。
举头三尺有剑气。
即便如此,他的剑气已经开始发颤,元气接近干涸。
七进七出。
这些阴兵数量太多,杀之不尽,若是不出城迎战,城内的百姓受到不断冲击的煞气污秽,便会遭受无端痛苦。
江轻衣忽然抬起头来。
他有些惘然的感受着那股剧烈的狂风。
从远方的天际,落下了一道灼目的白点,拖曳出了一条颀长的尾巴,如昼夜交替的流星。
然后便是砸落在地,即便距离不知多远,都能听到的轰然一声。
西关的大地开始连绵震颤。
江轻衣脚底土石不稳。
远方的山石拔地而起,树木飞起,接着化为虚无。
江轻衣惘然抬起头来,那尊笼罩在自己头顶的瘦削剑客,面色无悲也无喜,注视着远方扩散而来的冲击波,像是注视着生命的尽头与终点,缓慢以双手持剑,一手从剑身掠过,抵在剑尖。
就像之前的无数次那样,这道虚影,在此刻脱离了江轻衣的自主意念,幽幽飞掠而出,拦在了主人的身前。
一人一剑。
西关的数万铁骑。
十六字营。
厮杀冲阵的阴兵。
阴魂不散的黑雾。
在短暂的寂静当中,迎来了至高的喧嚣。
整座凉甲城,顷刻之间,淹没在一片白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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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原上持剑厮杀的红衣纳兰。
他身后浴血奋战的七万草原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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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头,与阴兵死战不止的萧布衣。
与他并肩而战的青衣大神将翼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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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城头,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此刻正注视着城下黑雾的齐恕。
空中楼阁,躺在榻上,终于睁开双眼的老人。
萧望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光明。
所有人,都迎来这片光明。
这并不是象征着新生的光。
大千世界,死寂了很久。
像是所有的人,所有的生灵,在此刻全都死去。
有人站在那扇高亘门前,缓慢开口:“当年就是这道光。。。。。。毁灭了我的一切。”
这是一抹,终焉之光。
第二百二十五章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这抹终焉之光,最后所落之地。。。。。。
是南海。
那道砸穿天上仙阙,颠覆整个仙界的陆沉仙剑,击碎一切阻碍从鬼门飞掠而出,最终坠沉砸在南海仙岛之上!
那道白光砸入南海,瞬间波动扩散开来。
南海数以千万吨重的海水先是死一般的沉寂,紧接着以那一点为圆心,轰然涨潮,来不及喷薄而出,就被飞溅开来的巨力打穿,彻底击碎成为虚无。
。。。。。。
。。。。。。
南海岛上。
所有人抬起头来,看着那道坠砸而下的白光。
陆沉这柄剑,可以被拔起,却不可入静止。
这是一柄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不可阻挡之剑。
一但坠砸,便只有任其砸下。。。。。。别无他法。
于是飞身而起的黑袍易小安,袖袍当中轰出磅礴元气的叶十三,面目狰狞的大红孔雀,以及驾驭方圆十里万物化为一剑的李长歌,所有的身影,都淹没在了一片白光当中。
天地同静。
就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这个世界刚刚诞生时候的模样,一片狼藉,斑驳荒芜,大千生灵沉眠未曾开眼,于是此间不曾诞生丝毫声音。
鬼门的黑暗当中,站在最后一扇门前的白蓑少年,到了此刻,眼中终是带上了一些欢愉,他的面色仍然沉浸在久远记忆的痛苦之中,白蓑在鬼门大风当中猎猎作响,颤抖的声音压抑着问道:“。。。。。。现在呢?”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被这柄剑毁了,你们的亲人,挚友,家乡,记忆,都不存在了。”白蓑少年声音极轻的,哈的笑了一声,颤声问道:“把你们面前的这扇门推开,就能重新来过,你们推还是不推?”
青石沉默了。
他保持着回头望向人间的动作,缓慢转回头颅,脑海后的六尊地藏菩萨法身,此刻流出十二行血泪,动作整齐的捂住心口,流淌在身旁的梵文都不再稳定。
剑宗明在鬼门的通道口,他怔怔看着那道白光绽放在人间之后的景象,当白光逐渐消弭之后,第一眼所看见的,就是那片首当其冲被陆沉砸坠的南海仙岛,碎石沟壑,终巍峰早就坍塌,整座仙岛都被砸入海底,海水都被震碎,如今化为细碎的海雾缭绕。
圣岛同样如此。
近一些的,不说圣地,那些不为人知的小世界,游掠在浮州之外的岛屿,全都被陆沉砸碎,内里的土著也好,草木也好,生机断绝,一片惨象。
远一些的,那块被称为“中原”的大陆,尚未陆沉,但白光掠过了中原,从南到北,由东至西,掠过之后,中原便再没有四季。
只有死寂的寒冬。
草原上奔腾的铁骑被冲碎。
屹立千年不倒的古老城墙被击垮。
风雪卷散,白骨横飞,剑气吹过,血液风化。
剑宗明向来不是一个慈悲之人,他与青石不一样,他不修佛法,不学儒术,不问道门,天地道理,一剑最大。
他只修心意。
他知善战与暴戾的区别,知征服与弑杀的不同,知江湖与庙堂两头,知长生与争斗。
即便是那位残暴无度的大秦皇帝,也不曾。。。。。。杀过如此多的人。
他曾走过的那些大川,以剑刻过字迹的那些古城,喝过的那些酒,看到过的那些人。
全都没有了。
剑宗明深吸一口气。
鬼门的黑暗气息轰地沸腾起来,伴随着白衣男人的转身,以决然无比的前赴姿态,化作数千长剑,跨越无数距离,迸射向巨大门前的瘦弱少年。
源天罡只是平静抬起一只手,风雪高墙拔地而起,无数剑气砸在风雪当中,火星四射,他笑着道:“喏。。。。。。当初是谁,说众生皆苦,说劝我要放下,可为何当我所遭遇的灾难,同样落在你的头上之时,你却无法放下,你却比我还要疯狂?”
青石叹息一声,抖了抖大袖,向着白蓑少年的方向缓慢走去。
风雪当中的剑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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