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永远》第36章

“两样工作加起来，收入还是能维持生计的。我好像又再次地安定下来，每天工作，回家。一个人逛街，买菜，给自己做饭。除了心底的一些情感怎么也挥之不去，仿佛藏得很深，却又能被一点点不相关的事物轻易地勾起来。浑浑然，朦朦胧胧，既那么真实的存在，又不明晰。”
“你……还没有走出来吗？”
“谈不上走不走出来。我与子轩的感情，早就超越了生死之外。我总这样觉得，我们所失去的一切，从生命中逝去的一切，所有的那些仍在原地，那时的我们也还在原地，人生是一个又一个有层次的空间。现在的我们身处这个时空，却再也回不去从前的时空。但这并不能证明那些就不存在了。我的话你能明白么？”
“嗯。大概理解的。”
“所以说。我的爱还在那里，我与子轩的爱也还在那里。永远是我所拥有的，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你的意思是说。所有的离别都只是幻象。一路前行，无论沿着什么路径，我们一直是从心走向心，无异无别。所以不离不弃，所以无失无忘。”
“呵呵。你的话好有禅意。嗯。我想正是这个意思。”
“之后呢？”
“之后。我过了一段很平常的日子。直到有一天，我再次遇到了章言……”
“再次遇见？”
“是的。大概已经是第二年的六月间……”
六月的一天，落了接到琴姐的通知，去为一个会议做翻译。落了大概了解了一下会议内容，是一个叫海创的房产公司与外商就租用一层写字楼的洽谈业务，没什么难度。准备了一下，便按照指定的地点提前出发了。
到达会议地点，与海创公司的人联系上，然后进到会议室。洽谈双方也进入了会场。落了一直低着头。拿出笔记本，准备工作。
听到主方负责人的第一句话说出来，落了便猛吃了一惊，慌忙抬头看，却见坐在中间位置上的，一身笔挺西装的人，不是章言又是哪个？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又成了什么海创公司的老总？
只顾胡思乱想，却见大家的眼睛都向她看过来。尤其是章言的目光，炯炯如炬。落了这才想起，自己只顾吃惊，却没听清章言说的什么。
落了脸腾地红了。只好抱歉地说：“对不起，请您再说一遍好吗？”
章言微撇撇嘴，又把话再说了一遍。落了定定神，开始用清晰的语句翻译。一开始工作，其他的想法都暂时放下了。
其后都还顺利，会议结束，双方也达成了协议。大家握手道别的时候，落了悄悄退出来，准备消无声息地溜掉。
刚走出没多远，便听身后有人唤自己的名字。
“落了。”
落了转身，见章言已追了过来。
“好久不见。”
他一身正装，头发一丝不乱，站在落了面前，仿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哦。章总。是啊。”
“你等我一下，我去交代一声马上出来。”
不待落了答应，他便急匆匆转身回去。落了呆立片刻，犹豫该等他还是直接走掉，刚打定主意准备走了，却见章言小跑着赶了回来。
“走吧。找个地方聊聊吧。”
40。
“看起来你过得不错。”
“勉力维持吧。对了。你怎么又是海创的老总了？”
“海创是章氏集团的子公司，为南方项目专门成立的，现在由我负责。”
“原来这样。”
……
两人在一处幽静的茶馆，听着音乐，说着话。算算有大半年的时间没见了。从前见面的时候，倒总是矛盾摩擦多些，很少能坐下来说说话聊聊天。应该是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让两人沉静了许多。从去年的秋山如妆，捱过冷瑟冬日，又至三月落英，溪水初盈，到此时明前的雨茶新炒。中间经历一些事情，也都模糊留不下印记，每觉时日难捱，回头看时，却又感叹时光倏然过去，平淡得只能让人无言。年纪又长了一岁。两人在职场商场的经历多了，知道了如何与人宽容相待，也更懂得一些从前小情谊的可贵。其实在这个遥远的南方城市，他们虽不是故知，总算得上是旧识。
“其实我们能很好地相处，很轻松地谈一些事情。为什么从前见面，总是弄到剑拔弩张呢？”章言抿了口茶，放下精致的细瓷杯，微笑着说。
“可能有我的先入为主。我坦白，我一直对你印象不好。”落了也微笑，把玩着手上的杯子，看上面描画的古装人物图案。
“所以对我冷漠如斯？哼哼，这帐要算你头上。”
“我还没说完。还有，因为你的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就那么一点希望都没有？”
“你又来了。”落了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
“章师兄。有一点你自己也清楚——你非常优秀。我指的是各方面，即使是个很出色的女孩子在你面前都会感到压力。然后，我也不是那种矫情到一个如此优秀的男士对自己表现出兴趣，而自己还要无端痛苦到无以复加的人。我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因为我自己心里翻不过去的一页。所以，你大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希望有一天，你会把那一页上的事情告诉我。还有，如果我们的相遇不能令彼此更温暖些，那么起码，我们不要对彼此冷漠了吧。就像现在，或者一直的以后。”
“告诉你那些事情，恐怕不行。不过不再冷漠，只要你明白我刚才的话，可以。”
“一个好的讯号。”
“不要做更多幻想。”
章言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样子。“现在这个境况，已是来之不易，我暂时哪敢轻举妄动？”
“你——”落了装出嗔怒的样子。
喝了几口茶。落了忽然问：“你倒不问我从前的事情。关于……邹总的。”
章言摆手不让她再说下去。“那时全怪我，急怒之间，脑子也短路。我应该相信你的，你不是那样的人。这点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火眼金睛？你从未看错过？”
“迄今为止吧。”
“嗯。算你明白一回。不过我现在和邹总还是很好的朋友。我们也常见面，聊天喝茶的。”
“他人不坏。只是他家庭可能出现些状况。”
“你也知道？”落了略微惊讶。
“这种事情，总有人感兴趣，会在一些无聊的时间把一些无聊的事传进你耳朵里。”
停了停，章言又说：“你同样也不问我现在的情况。”
“问什么？”落了茫然。
“我要订婚了。”
章言简短地说。落了微感到有些意外。抬头看见章言紧盯着自己的眼睛，仿佛要从里面探寻出他想要看到的神情。
“哦……恭喜你。”
“你不问我是和谁？”
“哦。和谁啊？方晓筠？”
章言苦笑一下。“你怎么会第一个想到她？”
“她对你早有心思，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其实随便一个人和你们接触几次，就能看出来。”
“她已经给总公司提出申请，回青岛总部那边了。”
“唔。这么说，不是她？”
“嗯。是一个公司老总的女儿，我父亲给我订下的。”
“那倒是门当户对的。她人怎么样？”
“我不想谈论她。我家人根本不征求我的意见。我的父亲，是非常传统和固执的人，地道的一言堂。他说的事情，总是不容人反驳。”
“让我想起旧时大户人家的家长。不过我大部分时间都相信，父母总是为了儿女好的。他为你精心挑选的人，一定不会差。哎呀，我现在开始想象了，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能配上师兄你呢？”
“也许她很好吧，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们更多是为了两个家族间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我们只是这场利益的牺牲品而已。”
“让你说得好可怕。如此看来倒是我们平凡人家的孩子好些，起码在感情这方面，还是有更宽许的空间。”
章言苦笑。落了安慰他说：“你可能总纠结于这件事本质的目的性，可是抛开那些，如果对方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又何必在乎那许多呢？再说一件事情的本质，要从多个方面来看，于他们来说是利益，于你们，也许是等待很久的际遇呢。”
“谢谢你安慰我。不过你该知道什么才是我一直等待的。”章言看着落了的眼睛，认真地说。
“你又要绕回来是吧？”落了嘟起嘴说。
“好好，不说这个了。对了。今年咱们学校要庆祝建校多少周年，号召大家回校庆祝的，你知道这事么？”
落了摇头。“知道了我也不会去的……”
“怕见到某个人？”章言眼里都是探寻的神情。
“不关你事。你回不回去？”
“这里这么忙，我怕也是没有时间了。”
“还真是怀念在学校的时光呢……”
两人都停下来不再说话。音乐流转。两人都不约而同陷入回忆里，恍惚回到了从前的日子，风里都满是合欢花的香味。所不同的是，章言记忆里出现的那个人，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