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排观察日记》第63章

可是就算是心软也毫无用处。我不可能通过他一个表情就克服怯懦的个性，同样爱德华一瞬间的示弱也不足以平复我内心中对于吸血鬼的仇恨。我所有糟糕的经历都在人类和吸血鬼之间狠狠地划开一条界线，那不是凭借拥抱和怜悯就能治愈的。
如果顾东顾西，只可能会永远呆在这个死局里。
……我不想在这些无用的脆弱上面浪费时间，尤其是在我已经下定决心的现在。
『走了。』我抿着嘴，毫无礼貌地掉头走人。
爱德华和我并排走在街道上。
气氛罕见地凝滞着，爱德华偶尔比我领先半步，时不时地转过头打量我。我没什么想说的话，脑袋里纷纷乱乱地开始想很多无关紧要的事情，如果不是爱德华拉着，我甚至可能会心不在焉地走到路中央去。
『兰博。』爱德华皱着眉，用低沉的声音很轻地叫我的名字。
福克斯镇阴沉的天气消弱了光线，这让他看起来有点憔悴。我不安地转开头，卡莱尔和他之间的交流我没法窥探，因此不知道究竟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只能含混地应了一声，『唔。』
爱德华谨慎地瞥了我一眼，小声地问，『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的话听上去更像是单纯的抱怨或是自言自语。我觉得读心者能说出这种话实在是一件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瘪了瘪嘴，没有回答他。
实际上，他看上去也并不是非常在意我的回答，尽管我确信我混乱的大脑应该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困扰，尤其是在他不明就里地想要依靠我的思想搞清楚我和卡莱尔之间发生的事情的时候。得了吧，我实在是有太多的事情不想让他知道，况且对我来说，分散注意力这种技巧在最近的时间里已经驾轻就熟了。
我有自信，爱德华现在不会得到任何对他来说有价值的信息。
果然，他安静了片刻，最后终止于一个悠长的叹气，挫败地揉了揉眉间，疲惫地说：『我们去墓园一趟吧，最近一直没有时间陪你去看看戴琳娜。』
我微微一怔，下意识撇开了视线，沉重地点了点头。
和美国大部分的小镇一样，福克斯镇的这种墓园看起来非常随意。因为地势不太平坦的缘故，墓碑沿着起伏的小坡依次伫立，当然还要绕过一些早已生长得非常茂盛的树木，再加上福克斯常年见不到阳光导致的雾气，这都让整个墓园显得异常安静。
我和爱德华就沉默地沿着小路走着。
他好像终于从我和卡莱尔的争吵中冷静下来，不再时不时地盯着我研究，只是异常认真地盯着眼前的小路，也不知道心里究竟在考虑着什么。我低着头，强迫自己不要在意他那张透着寒意的俊脸，尤其是其中抿得死死的嘴唇。
自从戴琳娜姑妈下葬之后，我偶尔也会来这里看望她。但是这里的地势的确不太简单，爱德华总是不同意让我一个人到这种地方，每次都提出要陪我一起来。不过，你或许能理解，对我来说，我真的不希望在戴琳娜的面前再出现任何的吸血鬼。更何况，扫墓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是很家庭化的事情，让我和爱德华一起站在戴琳娜的墓前……
这种感觉微妙得可怕。
总之，经历过几次不大不小的争论，这件事情经常就被各种各样的理由耽搁下来。我想不明白为什么爱德华今天会主动提出这种要求，心里隐约有一丁点让人不安的预感。
戴琳娜就安葬在一片墓碑群之中。
这应该算是一个不错的位置，因为周围都是一些安详离世的老好人，大多还是她旧时的好友，倒是很符合她生前善于交际的性格。至于福克斯镇阴沉的天气实在是不能协调的因素，不过我相信她在这些老友之间是不会介意这里常年不散的雾气的。
爱德华直接从我的提包里拿出纸巾，单膝跪在松软的土壤上，耐心地帮戴琳娜擦掉照片上的露水。我发现他好像很熟练，看上去非常的绅士和尊重，反倒是我因为来得太突然，只能不知所措地呆站在原地。
『……你，你经常来这里吗？』
我撩开黏在额头上的头发，低声地问。
不论原本我和卡莱尔打着什么算盘，当我看到印象里那个高傲的爱德华一点点弯下腰，用一种让我无法想象的尊敬和耐心清洁着戴琳娜的墓碑的时候，所有计划好的言辞都变得异常艰难。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应不应该因为戴琳娜的死而疏远爱德华，也不知道心里那点顽固的执念究竟对不对，只、只是……
爱德华眼中那种专注的神情，毫无疑问地，感动了我。
我从来都不是那种可以理性地安排一切的智者，即使知道他是吸血鬼，我也做不到断绝自己的喜欢，即使明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应该狠下心，我也丢脸地感动得想哭。
爱德华只是低低地笑了两声。
他的眼睛认真地注视着墓碑，让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更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回答我：『既然因为我的缘故，你没有办法到这里来看望戴琳娜。假如我再没有照顾好她的话，你大概又会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
『你你你胡说！我什么时候那么难看了……』
我狠狠地揉了揉鼻子，把哭音咽进嘴里，不满地扭头反驳，『这种事情你干什么要替我做。』
『干什么替你做？』爱德华感到好笑地重复了一遍我说的话，在我的视野里慢慢地转过身来，一直到迷人的焦黄色深深地对上我的眼睛，有些自嘲地咧开一个在我看来非常危险的弧度，『因为我希望，总有一天，戴琳娜也会成为我的姑妈，所以在我看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假如我这样说的话，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兰博？』
我僵硬地呆在原地，紧盯着爱德华一步步地朝我走过来。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战栗的荷尔蒙，我甚至觉得自己完全无法呼吸，只想要立马拔腿逃跑，可是全身都紧绷着不听我的使唤。
『哦对了。』爱德华忽然嘲讽地挑了挑眉毛，拖着冰冷而危险的长调说：『凭你的本事，或许会找到什么‘我想当你的兄弟’这样蹩脚的借口，与其这样被你消极的态度打败，倒不如我直接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
『……你你你你想说什么？』
我敢打赌，听到他的话，我现在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就算我真的在刚才闪过一瞬间类似的预感，但是这绝对不代表我希望在现在这种时刻听到他说出来，要知道，按照我的预想的话……『爱、爱德华，有些东西其实你不需要这么着急的。』
『着急？』
……哦不！我戳到死穴了！
爱德华忽然俯□子，高挺的鼻尖几乎顶上我的，『你永远都在逃避，我已经没有那么多耐心了。』
『是的，你好好听好。就算你和卡莱尔的谈话证明了你有多怨恨吸血鬼都好，我之前说过的话也绝对不会收回。我希望、哦，应该说是我要求，你成为我的女朋友……或者更多。』
尽管我呆滞在原地没有动弹，但是爱德华终于走完了最后一步，毫不客气地把我扯到了他的身边，露出光洁的犬牙。他拉着我一起对着戴琳娜的墓碑，我僵直得不敢乱动，却能感觉到他的眼神一点点投注在我的身上，温柔而带有掠夺性。
『对于吸血鬼而言，世界上唯一永恒不变的，只有死亡。今天，我站在死亡面前，向你发誓……』
『我爱你。』
58　章
如果就此打上“已完成”，或许是个完满的结局。
我忽然闪过这样奇怪的想法，但是大脑立即条件反射地用胡思乱想将它掩盖住了。实话说，这样的表白真的很动人，尤其是当你被生活戏耍得一团糟的时候，有一个不错的男人愿意接手你全部混乱的人生。这种感觉很奇妙，尽管我本人只是个半吊子的教徒，那一瞬间我却真的相信戴琳娜姑妈在看着我们。
“……真是对不起，爱德华。”
我深吸了一口气，眼泪憋在喉咙里的感觉弄得我有点窒息。
这或许很伤人，但现在的我不能毁掉自己的决心，我比谁都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如果在这里我没能狠下心，那么以后也绝对不可能再拿出今天这样的勇气。
我扯了一下嘴角，忽然意识到在爱德华的目光下管理自己的表情究竟有多么艰难。最初设想的那些动作全都背弃了我的大脑，我只能尽力做到面无表情地直视着爱德华，毫无波澜地回答他。
“就算戴琳娜可以谅解，我也不能容忍自己对吸血鬼这样残忍、丑陋的生物产生感情。”
听到爱德华的抽气声，我不为所动地紧盯着他的眼睛，清醒地明白在他锐利的观察下，任何犹豫都可能导致爱德华识破我的伪装。我一边克制住自己想要颤抖的本能，一边机械地抬高音调，“或者是，你仅仅是想要和我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