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第163章


他此时方微微皱眉,脸上稍显厌恶之色,轻声道:“厚颜无耻。”便再不理睬。
茗烟将世情和盘托出,未曾想过,得来的却是他寥寥四字的不公评价,一时吃惊极了不由张大双目,怀疑自己听错。
待寂静占满空间,再无他言解释后,茗烟犹不可信的将此四字慢慢咀嚼,待透彻明了,通彻了心扉后,他浑身战栗不可自控的握紧可双拳,面目颜色顿然大变。
他正要说什么,却被俆止不轻不重的举起左手,举手拦住。
俆止看着谢若莲,却不急不缓,也不着急逼问他南湘究竟身在何处,他已笃定此人再无他法。
俆止静静道,“当日我劝你需自珍,你却不听,如此下场,你可后悔?”
棺椁
只听他静静道,“当日我劝你需自珍,你却不听,如此下场,你可后悔?”
谢若莲摇摇头。
复深深看着俆止静置似死寂的眼,又轻笑着点了点头。
俆止似不明其意微微皱起眉头。他背脊慢慢向后靠倒在椅背上,双手五指相交叠加,放在唇下,静看面前之人。他面对大变还能如斯镇定,莫非……
谢若莲却不待他深思,突然发问,“丞相大人今日怎般如此失态?亲自持刀威胁便罢了,被我激得吐露真言也罢了,竟这般顺着我引领话题一路下去……”
“将死之人,我自善待。”俆止并不恼怒,声音平静似枯榕,眼神紧紧相迫。
谢若莲却轻轻一叹,“浅苔走了,白莎亦走了,谁想元生却死了。我与萦枝下场也清楚,只不知雨兄又会如何。果然,早走了是好事。”谢若莲似好奇般轻眨了眼睛,问道。
俆止竟也一一答了他,“也未必。宵浅苔已被囚在神山,白莎在畅国亦是严密监视,元生尸首已从离水中捞起,你的棺椁我也带来了,就在身后,虽不定保你全尸,倒也不至于死无葬身之地,其他,就地处决便是。”
“您带来的是什么?”谢若莲微微笑着,没听清一般重复问道。
“三副棺椁。”俆止十分平淡。
谢若莲笑意更深,“哦,那恐怕多了一副。”
“你若说出她的下落,我亦可以保你不死。”
他所等待的便是此刻,这谢若莲话语间似乎有松动之意……俆止全部身形精神竟凝固在此处,他不自觉的竟屏息等待着。茗烟亦双目咄咄。
谢若莲轻轻张了张口,却没有任何声息。
俆止背脊微微前倾。
最最期待的千钧一发之刻,却听门口突然接连几声短暂而凄厉的叫声,一一响起,瞬息即灭。
谢若莲看着徐止顿寒的双眼,声音轻而微弱,“恐怕那棺椁,只能留给您了。”
……
茗烟迅即转身,双眼微眯,张弓便射。
“——这又是哪里来的少年郎,真真英挺。”
其声从院门处被风吹远走了一般,待到话尾,其人已在眼前,声却仿佛依旧停留在远处。
“只是终究比不上他呀……”
那声音遗憾得很,仿若被风携带而来的冷雨,浇在心头。
杏引领着此人一路闯了进来。
此时眼见此时情状,纵身一跃,竟飞快掠过阻拦之人,径自逼近了房间,却未能如愿护卫在谢若莲身前。
谢若莲被一众人持刀相挟,一刀便可致命。她们竟是要以谢若莲为质!
她焦虑的看着浑身血迹,情状可惧的谢若莲。谢若莲却半点不惊。
他看着来人姗姗来迟却从容的模样,微一摇头,笑道,“殿下真真……让人好等。”
来人不急不慢的走近,姿态极其超然自若,仿若信步行走在自己的皇宫里一般。
“不迟不迟,我倒觉得正是时候。”
他浑然不顾张弓直指的茗烟,双目丝毫不动只贪恋的注视着俆止,待话到末尾时,竟又多了一份温柔之意:
“多日不见,思萦在怀,实不能忘。今日得见,实慰吾心……”
见来人走入时,俆止方才移开目光,观望来人。待看清那人面容,饶是俆止亦不由大吃一惊。
竟是他!
怎会是他?!
不过一瞬他便又重新恢复凌厉的平静,这般冒然轻佻的搅局之人,让他不由满面怒色涌上,又强自按捺下去,“擅闯我圣音境内,速速拿下!”
应声而落的是刀刃凶器声,眨眼间,房内原本环卫着的凶人已被制住,手中兵器纷纷落地。
随即是沉重倒地声,数人无声无息的扑倒在地,再无动静,数十条性命瞬间既没。
——倒下的却是俆止之人。
俆止沉了双目,心知来者不善,一时却也无法。
茗烟更是被身后二人强力束缚,他虽兀自挣扎不休,却始终挣扎不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男子面朝俆止愈走愈近。
待到与俆止相隔咫尺,他竟冒然伸出手,贴近俆止脸颊,指腹温柔用力,在肌容上轻轻摩挲,比含情的双目更流连缱绻。
俆止本毫无反应,只隐隐蕴着怒气观望他究竟欲做何。
待他出手时方才猛地侧转头去,却被他双手制住。
他竟毫不知耻的众目睽睽之下靠拢而来,竟是要贴上,俆止按捺将胸腔中勃发的忿怒,一声冷笑,却是对一旁依旧静坐似看戏一般的谢若莲凛然道,“原来如此。当真好手段!”
谢若莲周身早被清空,此时杏已然守卫在他身前。
他甚有闲暇的欠了欠身子,“实不敢当。”
“哎,你为何就不与我说话呢。”颜徽只惆怅的望着俆止怨恨的目光,无限凄婉的叹了口气,“我是为你而来的啊……”
……
其后事更是迅即如雷,风林水火一般掠疾而去。
俆止无奈被缚。
他本是仓促而来,未有多人跟随,身边仅仅是他徐府心腹。女帝派遣跟随的侍卫,他一概未带。
此刻,倒便宜了颜徽。
茗烟却无这般顺遂就擒。他奋力挣扎,努力自保……最终浑身淋漓鲜血,被缴去兵器,浑身僵硬满心不甘,最终,只能换来他长声一笑。
落到这个境地,只能是一声似哭泣一般的长笑。
他虽被点了穴,无可动弹,却也不再有求生之意,索性全然放弃。可即便自知即刻便要赴死,虽无害怕恐惧,却到底有一分难言的挣扎,在最深的心底翻腾:
——为何已经在望的成功,最后却依旧成了空?
六年,每一天,每一日,每一时,每一刻,都是折磨……刻骨的仇,从未有一颗平息的恨,多少绝望和从中迸发的死意。
生是煎熬,他却不能死。父母仇怨未报,他愧为茗家儿女。他是要她血债血还的,他定是要杀了她……却这么难。
活着便是煎熬。
多少挣扎,多少犹豫,多少放下的弓和最终提起的箭。
她冷淡平和的双目望过来时,更是另一分撕磨……他不能与她相对,他只能立刻偏转开眼神,望向某个没有路的未来。他定要复仇。她定然是死。他定然要提起剑。
可他为何却在相视时,不能对视,胸腔彻骨的疼,手指颤抖着连握紧匕首都没了力气。
那是个尽头。
荒诞
谢若莲静静望着他双目,突然偏头对颜徽道,“殿下,可否允我一刻与之人相对,我还有未尽之话。”
颜徽看他一眼,“好。”
“还请王子解开其穴道,绳子束缚足矣。”谢若莲又道。
颜徽无所谓的走开,也不以为意,“好。小心啊,他说不定还能一并把你性命要了。”颜徽话语轻松,轻轻挥了挥右手,随即众人鱼贯退出。
茗烟神色不动的看着谢若莲突然之举。
谢若莲不以为意,只微微躬了躬,“谢殿下。”
有人迅速将房门合上,光亮随即灭去,静寂室内只有二人相对。
谢若莲平淡神色如水,茗烟神情亦不动如山。他既没有暴起立刻取了谢若莲性命去,也没有立刻怒斥,述说不甘和愤怒,亦没有他话。
就这般奇异的平静以对。
谢若莲慢慢开口,“王府后院,困住的,不止你。不甘心以此笼为栖身之处的,亦不止你。偏偏最后,却是你走出了这一步。我很痛惜。”
茗烟无谓一笑。
“我更痛惜,你的一切,非但成空,连一切的开始,都是空。你所谓的仇人,并非王女,若说王女是看客便是仇人的话,那你的仇人也不止是她。”
“最最嘲讽的是,你难道没有觉察出,现今的王女亦不是先头那人了么?她是空的,而那被你仇怨装满的人,早已死去。从长岛冰湖中回来的,是另一缕魂魄,非但与她无关,你真正的仇人,却是你最终选择的助力。”
谢若莲话语不急不缓,声调亦没有甚变换,茗烟却慢慢抬起头来,他面容神色复杂而微妙,却依旧倔强紧抿唇角不言。
“你从何认为先前的王女是罪人?是你的家仆告诉你的,还是辗转而来的流言?是你洞穿了她的计谋,还是你落入了别人的陷阱。事实真相是什么。早就没真相了。
“你甚至不知道,你曾经与真相仅一面之隔。浅苔,原姓宵,名宵斐,是宵丞相独子。你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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